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在干活,所以其他人聊着聊着总会提到她。
“这闺女也是命苦,摊上桂芳那么个阿奶。”
“就是,听说高烧了好几天,吃药都不中用了。”
“说不定是张德旺在天上保佑这个孙女咧。”
“哎,不懂桂芳姐咋想的,有个听话能干的好孙女不比啥都强,就多张嘴吃饭,能挣工分,以后嫁人还能拿笔彩礼钱,我巴不得多生几个。”
“可不是,来得早也不闲着,这还是没人盯呢,指不定在家多勤快。”
几个中老年妇女凑在一块,说起话来嗓门贼大,见到刘桂芳领着一家子人朝这走来,半点没收敛不说,还大喇喇地夸起了张晓珠,直到刘桂芳变了脸色,才悻悻地散了。
“马上就八点了,都赶紧动起来,女人们进甘蔗林,男人们拿家伙,争取在年前给咱们大队多扩上两亩耕地。”张德才扯嗓子喊了一声,上百人一窝蜂到放工具的小破屋里领工具。
白沙村一面靠山一面临河,耕地面积比隔壁大队小了一半,前年刮台风又发洪水,把刚播下去的种都淹死了,大队穷的揭不开锅,不仅没能上交足够的公粮,连队里的社员都饿死了好几个,直到救灾的粮食拨下来,才总算熬过了冬天。
从那时候开始,张德才就趁着非农忙的时候,号召男人们去远离河边的地方开掘新耕地,但集体劳动的弊端就是总不够积极,忙活了两年,也才垦了不到五亩的新地,肥力不够,种不了粮食,就做了甘蔗林,给县里的糖厂提供甘蔗。
“你吃饱了撑得是不是,这又没工分,你瞎折腾什么,还不赶紧去林子里砍甘蔗!”刘桂芳飞起一脚要踹张晓珠,但踹了个空,没好气地说,“年纪轻轻的,成天就想着偷懒,我看你就是咱们老张家的蛀虫。”
当着外人的面,张晓珠不跟刘桂芳计较,二话没说,拎着砍刀往甘蔗林里走,经过张德才身边的时候,被他叫了一声,问她干什么又进林子。
“你把她叫过来,我跟她说。”
张晓珠摇头,嗫嚅着说:“阿奶说她割蔗叶。”
张德才叹了口气,知道这娃胆小,说不通,干脆把她拽到刘桂芳跟前。
“咋地,二哥,她又偷懒了?”
“她一来我就交代好了,让她别进林子,就在外头割蔗叶。你怎么回事,连这两天都等不了,非得让个大病刚好的孩子去干体力活,万一力气不够,砍刀伤着哪了,不是更麻烦?”张德才板着脸,虽没说重话,但刘桂芳自觉被他训了,也拉长着一张脸。
“她病早好了,都是装的,你可别被这死丫头骗了,在家有力气冲我大吼大叫的耍威风,跑起来比兔子都快,要干活了连挥刀的劲儿都没了,我看就是装的。”刘桂芳反驳。
“要是我说话不好使,就把顺国叫过来,听听他怎么说。”张德才刚要喊,刘桂芳就摆手打断了他,“二哥,都是一家人,闹起来不好看,你想咋的就咋的,妮子大了,不服管了,我没话好说!”
她一招手,把家里其他能干活的女人全都带走,男人拎着锄头铲子往另一个方向离开,张晓珠追上张顺诚,默不吭声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等他反应发现是早上给出去的红薯时,心里跟着揪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