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他隐约听到自己在说。
一个清冷如雪的声音在耳边答道:“人间。”
“还是那个桃源渡口么?”他又问,“你每年都来,每年都站在这里看,就没想过自己过去看看?”
那人没有回答。
“你也不能去吗?”他的语气不合时宜地变得活泼起来,“你又不是我,你有手有脚,有眼睛鼻子嘴巴,还能飞来飞去,逍遥自在,这世间哪里会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
他想抬头看一看那人的表情,却发现自己抬不了头,也动不了眼睛,从上到下都僵硬板直,只能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一股醇正冰冷的仙力正矗在自己身前,不近不远地站着,似乎已经静立了许久。
“好没劲啊,好仙人,你陪我说说话嘛。”他听到自己说,“我从有意识起就一直呆在这里,从来没见过什么活人活物,倒是鬼哭狼嚎啊,怨声哀叫啊,都听了不少,听得心烦。我只想有个人能陪我说说话,带我出去玩。我羡慕你,你有手有脚还有一身好功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有手有脚,也未必逍遥自在。”仙人终于开口道,“你生在仙鬼交界之所,面朝瀛台山,背靠生魂树,瀛台山早已无人,除了历劫往生之鬼,自然无人会到此处。”
他闻言嚷道:“原来那没完没了的惨叫都是因为这棵树,吵死啦,吵死啦,快帮我把这臭树杆子拔了!”
仙人无言良久,才道:“你如此聒噪,竟也会嫌人吵。”
他委屈地“哎”一声,还想继续央求,便见一阵清风吹来,卷起仙人雪白的长发,仙人没有理他,兀自安静地站了许久,便踩着细雪似无声的脚步,如来时一般,安静地消失了。
人走花落,风照旧吹着,江河入海,浪涛奔流。
谢秋石瞪开了眼睛,呆呆地坐了数刻,快要日落西山才惊跳着站起来:“刚才那是做梦么?”
他滴溜溜绕着断崖转了圈,没找到仙人,也没找到半点旁人留下的痕迹,走到梦境中站立的位置,也没看出任何不同。
“果然都是假的。”谢秋石叹了声,刚要往前走,忽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
他“诶哟”一声,低头看去,只见脚下踩着半截干枯粗壮的树根,心中微动,不觉想起梦中仙人那句“面朝瀛台山,背靠生魂树”来。
他当即沿着枯根的方向往前小跑了两步,果见山崖背后,与上山石阶相背的地方,生长着一株高大虬结的枯木。
谢秋石张大了嘴,呆呆看着那棵合抱粗的巨树,鼻端闻到了熟悉的植被清香,仿佛眼前的不是枯树,而是一位极其相熟的旧友。
他忍不住往近了走去,但见那巨木枝条四展,盘曲延伸开数十米,只是每一根枝、每一片叶都已枯死,从根系到树干,全无半点生机。
他下意识伸手去轻轻地摸了摸树枝,枝干轻柔地颤了颤,干枯的外皮一触即碎,齑粉般落在地上。
“生魂树。”他轻轻呢喃着,“你便是生魂树。”
“它确实是生魂树。”一个细柔的声音响起。
“谁?”谢秋石蓦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通往瀛台山的石阶上站着一个小童,正满面好奇地看着谢秋石,稚声稚气地道:“这位仙人,远来瀛台,有何贵干?”
谢秋石挑了挑眉:“我不是仙人。你又是谁?”
仙童道:“我叫送霜,近日来瀛台宫学艺,濯泉、颍河两位师兄命我看守此处。仙人您若要上山,还请让送霜为您引路。”
谢秋石盯着他打量一通,忽然往前一步,轻轻一揪他的小辫,往上一提:“都说了,我不是仙人。”
送霜“哎呀”一叫,涨红了小脸道:“师兄说了,能看到生魂树的,不是鬼就是仙,不是仙,您难道是鬼么?”
谢秋石一愣,松了手,小童登时像兔子般蹦开。
他隔了半晌才道:“得,那我还是做仙吧。”
送霜抬着头,目光澄澄地仰视着他,比了比身边的小径:“这便是了。仙人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