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黛岚沉默片刻,闷声道了句:“节哀。”
一行人边扶着棺柩,边仔细讲述了芾县见闻,一时间无人言语,直到了掩香冢,伏清丰才道:“栖枫的丧事……”
“师尊与我的意思,一起从简。”岑蹊河道,“查明真凶,还栖枫一个公道,才是当务之急。”
伏清丰又喝了口酒,喉咙里开始打起酒嗝,脚下的步子反倒是稳了不少。
“你这个二弟子,很好玩儿啊。”石头笑嘻嘻地看向薛灵镜,“我听说是个大户人家出生的风流公子,怎么见了真人,反倒像个酒鬼?”
薛灵镜摇了摇头:“四处留情,到底无益于修道。”
“于是便借那杯中物,来堵着万千情丝?”石头噗嗤一笑,“怪可爱的。”
若是此刻能动,他定要像挑逗岑蹊河那样去逗一逗这个好色贪杯的伏清丰,只可惜一路颠簸,做了一船春梦,无论梦中多颠鸾倒凤石烂海枯,醒来之后手脚仍跟黏在地上一般,分毫不曾挪动过。
张栖枫的尸身被擦拭干净,换上了印有水崖洞纹样的青衫,放入薄棺,掩上黑土,薛灵镜亲手折一枝桃花,扦插在无碑无坟的土面上。
桃花易活,更有修士灵力润泽,来年春至,便自能成一片香芬。
众弟子齐声念了往生咒与祈福经,石头懒洋洋听着,忽然问:“你们不立墓碑,还找得到先前埋的三十几个弟子吗?”
岑蹊河道:“桃源津的一草一木,大家彼此熟稔于心,自然不会忘记。”
石头长长地“噢”了声,道:“那不如趁此良辰美景下葬日,都挖出来给我们观摩观摩?”
他话音刚落,便“砰”一声炸起一阵巨响,一柄青 重剑狠狠插在他脑测一寸的位置,剑身发出尖锐的锋鸣,余黛岚手按剑柄,斩下他鬓前一截发丝。
“小贼。”余峰主面色狠厉,却惜字如金,“再敢胡言,杀了你。”
石头无辜地冲着他撅了撅嘴:“凑这么近,要亲嘴吗?”
余黛岚气得反手就要抽他耳刮子,却被薛灵镜拦了下来。
“师尊。”余黛岚不满地喊了声。
薛灵镜却没有看他,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株桃枝上。
岑蹊河道:“师尊,那确实是几日前新栽的桃树,可是有什么问题?”
“未能成活。”薛灵镜道,又随手点了另外几棵,问,“这几棵,可也是前些日栽种的?”
岑蹊河仔细看去,只觉心下一冷,硬着头皮道:“确实都是那三十八名弟子的埋骨之地。”
薛灵镜轻轻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地道了声:“挖吧。”
诸弟子均是脸色发绿,岑蹊河走到近处那杆桃枝前,握着枝干,往上一提,竟没有立刻提起来。
“师尊!”岑蹊河脸上变色。
薛灵镜点了点头。
岑蹊河这才施力拔起,登时引起一片哗然。
桃枝本应生出根系的地方,正缠绕着一只硕大雪白的蠕虫,无声地吞食着枝干,似乎因为尝不到血肉,不满地扭动着身躯。
“这只虫子,比徐正轩嘴里爬出来的那玩意可大得多了。”石头道,“恐怕把整具尸体都吃干净了,才能养到这么大吧。”
几人往地下又深挖数米,果真寻不到尸身下落,只留下一些浓黄色的浆液,湿淋淋的黏在石块与树枝的交界处。大蠕虫见了光和活人,摆动着身体急着想要另寻一个供体,余黛岚一挥青 剑,登时将那扭动的身躯砍作两截。
“三天时间。”薛灵镜低声命道,“尽一切可能,还掩香冢一个清净。”
众人忙躬身称是,薛灵镜又嘱咐几句,便乘着鹤,回了自己位于中峰峰顶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