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咬咬牙,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架着他的肩膀把他扛到了车厢里。
薛灵镜拉上车帘,手指一捻,点亮了车中的一支红烛。
“薛掌门是想和我一起剪烛西窗么?”石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目光荡漾,“那多不好意思。”
薛灵镜睨着他,半晌竟也淡笑了笑:“我来审问你。”
石头做了个鬼脸,眼珠子左右看了看:“你这叫什么审问,地牢皮鞭大杖一个都没有,可唬不着我。”
“你说得那些,就能唬到你不成?”薛灵镜冷冷看他,垂目又点了一支蜡烛,“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躲在张栖枫的棺材里?他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石头挑眉:“你怎不用你的镜子看一看?”
薛灵镜静默片刻,道:“以你的修为,若想避开明镜扇,我恐怕也看不到什么,既然如此,不如直接问你。”
石头道:“我说你就信?”
“你说我就听。”薛灵镜道。
“那还不是不信嘛。”石头做了个夸张的委屈表情,“好吧,实话告诉你,我听说武陵人到芾县来,怕被你们武陵仙君强奸,就找到我的老相好徐镖头,让他送我去天涯海角 这不正好,他手里还有一出别个去天涯海角的生意,就吩咐我躲进棺材里,和尸体老兄做一对亡命鸳鸯……”
“停。”薛灵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这话去大街上说,能有几个人信?怎地会觉得我就这般好骗?”
“咦,你怎么不自称‘本座’了?”石头忽然问,继而又道,“你不信就罢了,没瞧见刚才燕赤城显圣时看我的眼神,那眼珠子,啧啧,绿得都发光了,好一匹饿了百年的饿狼!”
薛灵镜:“……”
薛灵镜:“镖局之事,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你去问徐老镖头嘛。”石头噘着嘴道,“哦,虽然我觉得他恐怕已经死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岑蹊河跃上车来,在薛灵镜耳边轻讲了几句,又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薛灵镜转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石头,淡淡道:“徐福林死了。”
徐福林的死状与少镖头徐正轩相仿,徐家上下数十口人连同镖师一道成了那大蠕虫口中的食粮。
徐氏镖局弥漫着浓郁的腐臭味,较之荒郊野岭乱葬岗有过之而无不及,谁能想到不过数个时辰前,此处尚且门庭若市,生气盎然?
薛灵镜持扇一扫,摇了摇头,岑蹊河便命令众弟子不必搜查,而是聚到马车周围。
岑蹊河道:“明镜扇无法映照出凶徒的面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徒修为过高,二是凶徒本身并无恶念,无法洞察,无论是何种原因,对方针对师尊都是有备而来,再留在此处,恐怕不仅无法找到蛛丝马迹,反倒中了调虎离山之策。”
“回桃源津,遴选之事,不急一时。”薛灵镜拍板定论,声音带了几分疲惫,“不必恐慌,我薛灵镜尚在一日,便不会让他们再伤我门下一条性命。”
岑蹊河轻声问:“不知师尊想如何回去?”
“你率诸弟子御剑,聚拢而行,切莫落单。”薛灵镜道,“我乘碧霄断后罢。”
岑蹊河心知他“敬神不礼”所留下的内伤未愈,只忧心地劝说了两句,便着手去安排返程事宜。
临走前石头叫住他,让他别忘了带上龙哥小宁,他迟疑地看了眼薛灵镜,薛灵镜却阖目养神,并未否认。
两小孩如愿以偿被两位剑修弟子带着往云霄深处飞去,一路尖叫连连,又惊又喜又怕,两张小脸五彩纷呈。
石头看着眼馋,眼巴巴地看着薛灵镜,学着小孩糯糯的声音喊:“大仙,我也想骑大鸟。”
薛灵镜理都不理他,吹了声口哨唤来名为“碧霄”的仙鹤,把石头横着往上一搁,然后一脚踩着他的肚子,踏上了鹤背。
石头:“……”
石头:“你不是会飞吗?非踩我一脚,真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