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说,也怕说错。
好在江白昼不再看他了,只低头摆弄那些石子。
他教他认星星:紫微星,北斗七星,二十八宿……
他问龙荧:“你记住了吗?”
龙荧摇头,江白昼只好重新教一遍。
可能不止一遍。
总之,后来龙荧学会了,江白昼终于满意,然后教了他一套阵法。
这套阵法叫“残星阵”,以二十八宿为底,衍生出数种变化,江白昼料定龙荧初学记不住太复杂的,便将阵法简化并改动了一部分,让它变得更适合给龙荧防身。
至少下次再逃命,龙荧不会被人追上了,他可以就近布下迷阵,躲起来。
残星阵……
江白昼从回忆里脱身,走近地上那片石子。
石子摆出一幅荧惑守心的星图,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时隔六年,什么痕迹能完好如初?龙荧最近来过此地吗?是他摆的?
难怪老车夫说河边有“鬼打墙”,江白昼方才没留意,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一片迷阵里。
正是残星阵。
但与他当初教给龙荧的那个有微妙不同,这个阵法更复杂一些。
江白昼颇感意外,想不到,龙荧在这方面天分不错,他只教了点皮毛,龙荧竟然自学成才,会改阵了。
但江白昼师从阵法大家,几年前就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势头了,龙荧这点水平,在他面前还不够看。
他没有急着破阵,自然而然地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路往前走,他想探探龙荧设下的迷阵范围能有多大。
这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荒林。
枯树太多,都如僵硬的死尸般挺立着,极目远望,密密麻麻一片,几乎震撼人心。
江白昼觉得更冷了。
其实他是不怕冷的,他最擅长控化五行元素,操控周围的水与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这里的冷让他觉得不舒服。感觉就像,冷的不是他,而是脚下的泥土和身旁的树木,它们觉得冷,它们在对他哭诉。
哭诉?
江白昼更意外了——这些树都死得不能再死,哪里会哭诉?显然是阵法有问题。
江白昼精通三百多种大小阵法,也曾自己创造过一些新的。
但阵法这种东西,虽千变万化,却万变不离其宗,真正学通之后,江白昼就不爱琢磨新阵了,他觉得都差不多。唯一一个他至今也没解开的,是守卫无尽海的海门大阵。
他师父说:“海门阵的精髓在于,它是活的。”
江白昼不以为然:“我知道。”
他师父笑着看他,等他发表“高见”。
果然,江白昼说:“九十九个阵眼,每个都会动,这般活阵,恐怕世间仅此一个。”
他师父摇了摇头,叹气:“它是活阵,不仅因为会动,也因为它有感情。”
“布阵之人用自己的喜怒哀乐,为大阵赋予生机,它活了过来,继承阵主的一部分意志,即便阵主死了,阵也继续活着。‘活’,意味着变化,真正的变化无穷无尽且无解,你破不了海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