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春,”谢无风上下打量他,言语间也带上乡音,“不认识我了?”
梁春先是一愣,随后从泥地上跳起来,兴奋道:“谢叔!你回来啦!”
谢无风闪身一躲,避开了梁春刚捏完泥人的脏兮兮的手,问:“你爷爷呢?”
“爷!”梁春扯着嗓门,头也不回地喊,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和他年岁相仿的纪檀音,很是热情,“你面生,外地的吧?”
纪檀音点点头,他本不欲和梁春攀谈,奈何对方一个劲地追问,从哪里来,去过京都吗,如今北方的旱灾到底有多严重,大量饥民南迁是真是假,朝廷是不是又要封海了。
纪檀音应对得捉襟见肘,许多情况他也不了解,只能以自己的亲身体验给个囫囵的答案。梁春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向往。问过纪檀音的年纪后,他很羡慕地感叹,你不过比我大了几岁,已经独自一人闯荡了,我也想去外面,偏生家里长辈都不让!还抱怨,他们非要我接替爷爷,掌管去赤尾屿的航线,好生无趣……
纪檀音诚恳地听他絮叨,有种时间错乱的恍惚感。他想起了半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在问灵峰上,他也是整日胡思乱想,憧憬着外面的世界。
对那时的他而言,梁家村是“外面”,而对于如今的梁春而言,问灵峰是“外面”。总之,他们都在遥远的地方渴望着彼此的生活,有时太过沉迷,竟忽略了当下的日子。
几声咳嗽响起,梁老爷子走出屋子,他眼神清明,行动如风,颧骨高高凸起,瘦削的双颊上布满斑点,虽然老迈,但称得上精神矍铄。
“谢无风,”老头子眯起眼,中气十足地问,“是么?”
“是我,”谢无风问,“梁伯,我师父给我带过口信没有?”
“三个月前有一封,”梁慎宏招呼他们进去喝茶,不满地训斥,“你这小崽子,三四年也不回去看看他!”
纪檀音头一次见到有人喊谢无风“小崽子”,还这般明目张胆地斥责他,觉得新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