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磕了一个头。
李从宁粗声粗气道:“我可受不起!”
李澄亦将翟映诗搀扶起来,央求道:“爹,娘!”
谭凤萱将满头白发用一根木簪挽起,有些无奈地望着翟映诗,叹了口气:“翟小姐,我且问你,若澄阳还活着,你可会答应他的提亲?”
翟映诗犹豫地抿了抿嘴,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愿意,”谭凤萱咳个不停,被丈夫强行按回床褥上,她从帐幔中伸出一只暗黄的手,轻轻摇了摇,“你回去吧。若愿意认我做干娘,不时过来看一眼,我倒很愿意,这结亲一事,还是算了。你也别气馁,年纪大了又如何?指不定,缘分还在后头呢。说到底,是澄阳与你无缘啊……”
她语带哽咽,李从宁也淌下泪来。翟映诗拜了两拜,捂着嘴离开了房间。
出了院子,她没头没脑地瞎走,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直到在花圃转角撞上了人,才仓皇地停下来。
“翟小姐,”纪檀音听闻恒山派搜到了夜魔踪迹,急不可耐地去找李从宁求证,没料到半路上遇到泣不成声的翟映诗。
翟映诗扶着一旁的石凳坐下,含糊地答应:“纪公子。”
纪檀音见她偏头躲避自己的目光,知道不便停留打扰,招呼过后就走了。
“是真的,”在主屋前的小院里,李从宁对纪檀音细说了搜捕夜魔与花月影一事的进展,“如今已能确定他们躲在太别山的华鼎峰中,洗砚山庄、紫松会两派弟子将山峰包围,明彪华发信给我,要我召集各路英豪,上山诛魔。”
纪檀音握紧拳头:“我也去!”
“你……”李从宁停顿片刻,终究没有阻拦,只是叮嘱道:“你大病初愈,要当心身体。”
“嗯。”
他们一个丧子,一个丧父,两厢对望着,无话可说了,只能作别。
纪檀音顺原路返回东厢,路过花圃时,见翟映诗还坐在石凳上发呆。他犹豫了一阵,默默走上前,在她身畔坐下。
翟映诗泪痕已干,呆呆地望着一个泥泞的脚印出神,那个狭长的浅坑里有许多被碾碎的落花和枯叶,肮脏粘腻,再不复夏日枝头上的风光。
“你是不是也恨我?”她问纪檀音。
纪檀音摇头。
“我对不起李澄阳,也对不起新菱……你认识新菱吗?”
纪檀音道:“不认识。”
“你自然不认识,”翟映诗揉了揉眼睛,凄楚地一笑,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狂热、疯狂,“没几个人知道她,更无人提起她,以后还有谁会思念她……”
纪檀音沉默着。
翟映诗用衣袖抹眼泪,像绝望的人抓住一根漂浮的稻草,只管倾诉:“她对我,就像谢无风对你一样。”
纪檀音一愣,低低地“哦”一声。
“她以为我不明白,其实……她的眼神里……哪藏得住……”
“那你呢?”纪檀音问,“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大师兄?”
“不知道、不知道……”翟映诗又哭起来,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
她无法回到过去逼问自己答案,唯一确定的事情只有 再也不会有人爱她,她也不会再爱任何人。
纪檀音悄悄地走了。回到东厢房,谢无风却不在,问过丫鬟小玉,才知前头有人来拜访他。
谢无风在襄阳无亲无故的,纪檀音担心有仇家找上门,赶忙跟着去了。
结果来的竟是两个黝黑敦厚的中年人,手上满是茧子,自称是炼锋号铸刀厂【注】的师傅。他们捧上两只精铁所制的剑鞘,质地轻薄却坚硬,上面还镂刻着细细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