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风趁人之危,伸手捏他的脸蛋,软软嫩嫩,触感和以前一样温润,顺着指尖热到心窝里。纪檀音的尴尬无措,他瞧见了,却故作不察,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抬起他的下巴,笑道:“我说了,你若开心,就亲我一下。”
纪檀音脸红了,跟他顶嘴:“那我若是不开心,难道能捅你一剑?”
谢无风从容应道:“好啊。”
此人脸皮厚,又最擅使用苦肉计,纪檀音横竖说不过他,催促道:“你先告诉我。”
谢无风点头,他松开纪檀音,不做任何铺垫,正色道:“夜魔不是你师父。”
纪檀音猛地张大嘴巴,直勾勾地瞪着谢无风,耳边嗡鸣不住。这何止是好消息?这简直是……老天爷,他甚至不敢信!
谢无风耐心解释:“夜魔不是纪恒。他应是戴着人皮面具,我找人打听过了,西域有能人会制作这玩意。其实仔细推想便不难发现,西番教和夜魔总是一伙的,如今已知“西番教”并非真的西番教,那么夜魔也必然不是纪恒了。”
好一会,纪檀音慢慢合拢两瓣淡粉嘴唇,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清了清嗓子,沙哑地问:“真的?”
谢无风重重颔首,诧异道:“你不信?我问了安措 ”
“我信!我信!”纪檀音惶急地打断他,甚至不想知道这背后的因果,生怕自己发现什么破绽,把支撑信念的一线生机也掐断。
是,他见过夜魔的脸,的确和师父的样貌一致,可谢无风说那是人皮面具,他就愿意相信,也希望真相如此。
百般滋味,皆在心口盘旋,纪檀音无意识地握紧了映雪剑,在螺钿床上敲了几下。
“我师父如今在哪里?”
“不知。”
“那夜魔……既非我师父,真身又是何人?他的玉山剑法,虽不正宗,造诣却比我还高。”
谢无风苦恼地一撇嘴角,道:“猜不着,不过定是与你师父同辈的武林高手。”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纪檀音默默消化着今夜获得的新讯息,头脑是滚烫的,身体却很疲惫,歪着肩膀靠在床柱上。
“不亲我一下?”谢无风斜眼觑他,用惯常的调笑口吻,几丝未能善加掩饰的期待流露而出。他服软了,也认清了,纪檀音真是老天派来降他的。
纪檀音静悄悄地坐着,眼睫跟着烛火一颤,他咬了咬嘴唇,又很快松开,低头抚弄剑柄上的流苏,把每根丝线都理顺了,又去抻衣裳下摆,绸缎面料,光滑细腻,是谭凤萱专门请裁缝量了尺寸,为他新做的。
这一套恍若未闻、蒙混过关的小动作做完,他自言自语道:“大师兄怎么还不回来?”
第51章 有谁怜
玄刀门里,除了周晓婉并两个仆妇,其余的徒弟下人都出了府,满城寻找翟映诗。周晓婉本来也要出门,但翟昱劝她留守本宅,方便各处人马联络,互通消息。
城楼上传来钟声,已是四更四点了。
周晓婉捏着一串佛珠,在蒲团上跪下,嘴里喃喃有词,恳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女儿平安。
佛像牌位是二十年前设的,她哀告苦求二十年,心灰意冷之际,菩萨才将女儿送回家,这一次,可不能再花那么久!
她等不起了,她老了,身、心、魂,都不如年轻时经得住摧残。况且,她已体会过失而复得的幸福,又如何能忍受再次分离的痛苦?
女儿万万不能出事,他们一家团圆才不到四个月啊!
祷词越念越快,每个字都挤挤攘攘,匆忙地从唇齿间飞出,含着焦急的哭腔。周晓婉本是个温吞的慢性子,平日里最受徒弟们爱戴,每逢翟昱发火,只要她一句轻飘飘的“你急什么”,便能制服那个暴躁的师父,将场面变得宁静融洽。
然而这样一个从容的女人,此刻却是方寸大乱,摔杯砸碗,神神叨叨不知在呢喃什么,为了女儿急红了眼,急疯了!
心烦意乱的不止这一家,雄图镖局里,李从宁和谭凤萱已在院中枯立了两个时辰。李从宁的心肠比妻子硬,对儿子的功夫也有一定把握,倒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危,最忧心憋闷的乃是这两个年轻男女私自幽会一节。此事棘手得很,若叫翟昱先找着他们,无论是生米煮成了熟饭私定终身,还是对月谈心克己复礼,总之女方的名声是坏了,翟昱那头暴龙,岂会善罢甘休!
澄阳也太不懂事!两家剑拔弩张之时,偏不识时务,让情爱蒙了心窍!还有那个翟映诗,听说跟随养父在外行医多年,想来也不是什么清白女子!
李从宁在心中将一干人等骂了个遍,转头看见谭凤萱抱住双臂缩着肩膀,连忙脱下外衣,披在妻子身上,道:“外面冷,你回去歇着吧,我在这等消息。”
“我哪有心情?”谭凤萱将道袍两侧的系带绑紧,躲进丈夫的怀抱里取暖,悠悠地叹一口长气,“澄阳做的这桩事,虽然莽撞了些,但你也别怨他。咱们当初在一起,顺风顺水的,你自然体会不到他的苦闷。无论如何,这回是我们对不起玄刀门,我看啊,你就别跟翟昱明争暗斗了,等他当上盟主,你就上门提亲,小辈们都逼到这份上了,说明咱们迟早要做一家人。没必要伤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