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图镖局和玄刀门都在襄阳城,虽然一个城北一个城南,但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这些年来两家难免有些摩擦。李从宁和翟昱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见面客气寒暄,私底下则暗中较劲。上次沈沛大宴群豪,李从宁借口押一趟重要的镖无法赴宴,实则在府中对翟昱趋炎附势的做派明嘲暗讽。
“你当人家喜欢你的脾气?”谭凤萱没好气地看着丈夫,无奈道:“做了这么多年镖局生意,还是学不会圆滑处世。就说今天饭桌上,你平白吼澄亦做什么?眼睛喷火似的瞪着谢先生,人家好歹是你府上的客。”
提起这个李从宁就动怒,虎目一瞪:“你听听他都教了澄亦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叫他喊纪檀音师娘,我 ”
谭凤萱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柔声道:“我看小纪只是害羞,他都没生气,你发什么火?再说,也不是自家孩子,轮不到你来管。”
“那就叫他师父来管!”李从宁的声音还压不下去,“只是他师父如今在哪呢!”
“说起这个,我回来的路上,听了好多风言风语。”谭凤萱盯着丈夫的眼睛,缓缓地、忧伤地问:“纪大侠真堕魔了?”
李从宁一脸疲惫,捏了捏眉心:“我未曾亲眼看见,无法断言,但明彪华和恒山派的尼姑联合起来撒谎也不大可能。你不知道,如今江湖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知道我与纪恒交好,都等着我表态,前些日子,还有人要我牵头发什么‘诛魔令’,更有甚者,猜测纪恒藏在雄图镖局里。”
“我听说,那人练了至尊大法?”
李从宁看向妻子:“你信么?”
“我不知道,”过了好一会,谭凤萱又道:“古籍说练那邪功要杀九十九个童男童女做药引子并祭祀,若说那人真是纪恒,他那么心善一个人,我……我不敢信!”
她的眼里闪动着泪光,李从宁怜惜地抱住她,道:“若真是纪恒,我也只能大义灭友了。纪檀音,我帮他养着便是。”
谭凤萱默默拭干眼泪,她也年轻过,二十来岁的时候,和所有向往江湖的少女们一样,偷偷爱慕着纪恒。当年万众膜拜的一代大侠,如今晚节不保,谁见了都忍不住唏嘘。
“瞧瞧,本来谈着澄阳的事儿,扯远了。说不定那西番教只是跟洗砚山庄和恒山派有旧仇,无意对付其他门派,害得整个中原武林白担心。”谭凤萱劝慰着丈夫,也劝慰着自己。
“嗯,”李从宁扑灭油灯,“睡吧。”
一轮圆月静静地悬在墨蓝天幕上,越过滴翠园中沉默的花草树木,便能看见两排修筑整齐的厢房。
夜是静的,是幽香的,纪檀音翻了个身,对着谢无风宽厚的肩背轻轻一戳:“你睡着了吗?”
谢无风就等着他这一下,立刻攥住那根作乱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吻,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借着月光打量纪檀音不知所措的羞赧模样。
他的花招很多,纪檀音单纯无知,根本招架不住。有时候他心口又酸又甜,忍不住想,谢无风是不是对许多人都这样深情款款。
“你真收澄亦为徒了?”
“怎么会,闹着玩的。你李伯伯才不肯让宝贝儿子拜我这般行为不端之人为师。”
纪檀音颇愤慨:“你还知道自己行为不端!你害得澄亦今晚挨了骂!”
谢无风哈哈大笑,毫无悔过之意:“是那小子傻,我叫他喊你一声师娘,谁知他当着爹娘的面也这么喊。”
纪檀音瞪着他,两颊肌肉紧紧绷着。
谢无风抚弄着他的头发:“怎么了?我若真是他师父,喊你师娘不是应当的?”
纪檀音没笑,神情有点古怪,他问:“你心里是不是把我当成姑娘?”
光线昏暗,谢无风没注意到他捏紧的拳头,和落寞抖动的睫毛,简单地哄了一句:“说哪里话,你就是你。”
那我是最好的吗,纪檀音想问他,但说不出口。他本是个直来直去、坦诚果敢的性格,在谢无风面前却变得优柔寡断了。
最终他换了个问题:“黄伯伯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谢无风的剑眉不易察觉地一颤。黄筹确实留下了一些信息,但只是主观猜测,还未有确凿的证据。纪檀音沉不住气,又爱胡思乱想,一旦告诉他,只会平添烦恼。
“他叮嘱我好生照顾你。”谢无风道。
纪檀音不知信了没有,黑亮的眼珠子盯了他一会,随即阖上眼皮,从鼻子里发出小猫一般的哼声。
谢无风觉得他骄矜得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吻他,微凉的右手从领口伸进去,抚摸紧实滑嫩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