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影打趣道:“就为这事不高兴?”
纪檀音神色凝重地摇摇头:“还有一桩大事。”
“进去说。”
二人回到客栈,伙计麻利地端上两盏果仁泡茶。纪檀音无心喝茶,将麻脸拐卖哑女一节告知花月影。
“竟有此事?”花月影拧眉思考片刻,道:“这等恶行决不能姑息,待我派弟子去城中搜寻。”
正说着,一个低沉声音插了进来:“什么恶行?”
纪檀音起身对翟昱作揖,道:“刚才碰到一个人拐子,叫他跑了。”
翟昱与女儿失散多年,对此类事情深恶痛绝,当下便把玄刀门的弟子也差遣了出去。
忽听客栈门口哐当一声,似是有人撞在了墙上。一个声音说道:“麻脸?和尚最厌恶麻脸!我也去!”
纪檀音探头一看,见一个身披袈裟,摇摇晃晃的背影逐渐走远,问道:“是金莲和尚吗?他几时到商丘的?”
花月影嫌弃地撇了撇嘴:“昨儿夜里。一身酒气。”
坐了一阵,花月影问起纪檀音救下的小丫头,说道如果他不方便照顾,可以让自己的侍女帮忙。纪檀音脸上微红:“刚才我发脾气,把她吓跑了。这丫头胆小,还有些痴笨,谢无风 我表哥,去追了。”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被自己掷在地上的发簪,再也坐不住了,跟花月影和翟昱道了别,又匆匆往客栈外头跑。
第17章 入骨青
正午时分,日头高照,地面被晒得滚烫。纪檀音风风火火地冲出客栈大门,一头扎进外面闷热的天地里,对着街上稀疏几个行人,突然感到几分难以言描的错愕和失落。
方才阿坤挨打的地方留有几摊干涸的血迹,四周交叠着凌乱的足印,纪檀音认出那是自己的鞋样,应是先前和谢无风争执时心烦意乱地踏出来的。
找了一圈,看不见簪子,他焦躁地在原地转来转去。
佯作闭目养神的王伙计旁观许久,见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这才揉着眼睛站起来,问:“小官人,是找簪子吧?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不要,替你收在这儿了。”
纪檀音大喜过望,连忙道了谢,摸出一钱碎银赏了他,问:“王哥,可见到我表哥往哪里去了?”
“好像去长街那头的玉露客栈了,离得远,也没看真切。”
“我去找他 ”纪檀音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罢了。”
才闹过一场,他就这样找过去,谢无风会作何感想?会当他在示弱吗?纪檀音可没觉得自己先前说错了话,顶多 顶多就是不该那么暴躁。
他和王伙计各靠着一个石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当地风土人情。
朝远处望去,长街笔直延伸,玉露客栈的店招隐没在青砖绿瓦之间,几乎辨识不出。纪檀音手里握着做工粗糙的银簪,被头顶的骄阳晒得晕晕乎乎,忽而想念起问灵锋上终年清凉湿润的气候。
也不知师父还好么?
纪恒喜欢闭关,他常说习武之人练剑练气,最终都是修道修心,因此常常独坐于黑屋内练功,短则几日,长则二月。纪檀音两日给他送一次饭,见师父盘坐于地,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却悠长,便生出玩心,偷偷揪一把他下颌的白须。他以为师父睡着了,可纪恒总是即刻就睁开眼,眸中精光闪烁,神采奕奕。纪檀音惊奇极了,询问起来,纪恒说了一堆“我即万物万物即我”之类的大道理,纪檀音听不懂,又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做个鬼脸,丢下一句“反正我不闭关,师父休想劝我”就跑远了。纪恒哈哈大笑,果真从不勉强他如此修行。
师父可真是天下最好的师父。
想完了师父,纪檀音又想谢无风。一时觉得他是个讨厌鬼,一时又觉得此人其实不坏。不论怎么说,谢无风是个怪人,他和自己是很相反的,行为放浪,言行无度,悲观厌世,纪檀音也说不清怎么就和他做了朋友。
他想了一会,又为自己想他这件事而着恼起来,自顾自生闷气。恼怒和回忆在狭窄的空间里挤压碰撞,最后杂糅成又酸又涩的味道。
纪檀音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吓了王伙计一跳,他道:“我去玉露客栈看看。”
两家客栈在同一条街上,各占一头,这些年来一直暗中较劲,连取名都是一样的附庸风雅。
纪檀音询问玉露的伙计可有一个年轻男子带小丫头进店,伙计点头承认,没等纪檀音吩咐就麻利地跑了,丢下一句“我给您叫去!”
跑堂的会看眼色,见纪檀音虽衣着朴素,但眉目英朗,尤其腰间悬着一把价值不菲的宝剑,连忙沏了一盏茶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