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招上,纪檀音的剑尖抵住了金莲和尚的喉咙。他不愿与人结仇,立刻撤剑,拱手道:“得罪了,前辈。”
金莲和尚脸色铁青,眸欲喷火。先前被唤作孔卓的人快步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对纪檀音施了一礼:“请问少侠姓名?”
纪檀音微微一笑,还礼道:“在下纪檀音。”
柳三娘也走上前来:“你刚使的可是玉山剑法?”
纪檀音点头,道:“家师纪恒。”
“嗬!原来是玉山神剑门下,失敬失敬!”众好汉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他年少有为,又问起纪恒的情况。
纪檀音很兴奋,他下山以来,总算遇到了同道中人,连忙一一见礼,不论之前是否听过对方名号,言谈都十分恭敬。
“掌柜的,拿酒来!”狗头王叫道,“我们要和纪小兄弟喝一杯!”
掌柜的哆哆嗦嗦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纪檀音很快便和这些人混熟了,把名字记了个七七八八。除了金莲和尚,还有一个叫做飞毛腿司钧的,也是个人物,据说轻功了得。
他们一群人在大堂内饮酒,其他客人不敢下楼,均在房间里用饭。纪檀音有心想要约束一番,又不好开口,只得作罢。
闲谈间得知,这些武林人士并非结伴而行,只是恰巧在路上碰到,纪檀音奇道:“我听小二说,平日客栈里难见有武林人士住店,最近是什么日子,怎地各位突然聚在一起了?”
“你不知吗?”若不看柳三娘面貌,单闻其音,定会让人误会成二八少女,只听她柔声道,“我们是去赴宴呢。”
“赴宴?什么宴?”
孔卓问:“你可听过沈沛大侠的名号?他儿子娶亲,因此宴请群豪。”
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纪檀音想了想,问:“可是居于山东河南交界处,擅使流星锤的沈沛?”
狗头王一拍大腿:“正是!”他喝得满脸通红,胡须被酒渍浸染,湿淋淋地分成几绺,看起来十分滑稽。“沈沛这几年在武林中很说得上话,人也仗义,大家都卖他面子。更别提现在又攀上这等好的亲家!”
“可不是吗!”其他人纷纷附和。
纪檀音问亲家是谁,听了答案大吃一惊,将女儿嫁进沈家的,竟然就是山东都指挥使 在泗水县时温小姐提过一嘴的,温时玉的上司,蔡辉卢。
他深为不解:“朝廷大员竟和武林世家结亲?”
飞毛腿司钧性子急,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纪小兄弟,你只知他是都指挥使,不知他也曾是绿林好汉哩!当然现在无人敢提了,他官做大了,谁上赶着不识趣?”
孔卓感慨道:“蔡大人和沈沛结亲,沈家的声望必定再上一个台阶,前不久江湖上还在旧事重提,说要选举武林盟主号令群雄,我看这事要真成了,盟主之位八成归沈沛了。”
正议论得热闹,远处忽而传出一声轻蔑的“哼”。大家齐齐转头,望向独坐一隅的金莲和尚。
金莲和尚为纪檀音所败之后,既不肯承认技不如人,又看不惯孔卓之流奉承一个小辈,因此捞了张长凳,远远地坐了,独自喝闷酒。在场的知他小气,也不去理会。此刻听他发出嘲弄之声,柳三娘手托香腮,故意朝他飞个媚眼,问:“怎么,和尚不同意?”
金莲和尚不搭理她,只盯着纪檀音,讥笑道:“你还跟着凑热闹,不知蔡辉卢与纪恒有仇吗?”
纪檀音从未听人说过这一节,问道:“什么仇?”
金莲和尚却卖起了关子,一杯杯地喝酒,斜眼瞧纪檀音,故作深沉。狗头王一向看不惯他,当即拍桌道:“哼,多少年前的传言了,难道只有你听过么?”三言两语对纪檀音讲了。原来在二十年前,纪恒名震江湖时,沈沛曾与他约战过一次。那时纪恒威名赫赫,寻他讨教之人络绎不绝,而沈沛的名声远不如今日,期盼通过战胜纪恒一举成名。为了赢下比武,他动了歪心思,在纪恒茶水中投了些使人肌肉酸软的药物,纪恒受此影响,发挥不力,但依然得胜,自此二人便结下了梁子。
纪檀音将信将疑:“真有此事吗?师父可没说过。”
孔卓、柳三娘等异口同声道:“嗨,都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
他们久经江湖,个个都是人精,谁也不愿沾染荤腥。即使当年下药一事为真,与他们也无甚干系,再说沈沛的权势今非昔比,若是私下里多了两句嘴,传到他耳朵里被穿小鞋,可就得不偿失了。
纪檀音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听说是流言蜚语,点点头也就罢了。只有金莲和尚又“哼”了一声,显然实为不屑。
小二端上几盘细巧果子,给各人换了新茶。闲话间,狗头王道:“我来的路上,听说这里死了个官儿?官兵驻扎之地竟也如此不太平。”
纪檀音收敛笑意,叹了口气,将温时玉遇害一事、夜间遇见蒙面客一事简略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