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201章 证人

宋柏伦在世时官至中书令,算是林溪辞尊敬的前辈之一,尤其是在病后就任侍中那些日子,门下与中书二省的工作大多要靠二人对接,少不了接触。

宋大人在朝中已久,资历颇深,不似旁人那般忌惮林溪辞,也不怕与他走得太近会惹祸上身,逢年过节还会亲自去给他送些好物补身,自己也曾亲口承认过:“林大人就像老朽的儿子一样,年轻有为,命却不好,实在惹人心疼,该多给他些关怀才是。”

连他的夫人煲了补身的汤品也会多带出一份来,让府上的腿快的家丁送去,给他趁热尝个鲜。

不过这位夫人命薄,没能与宋柏伦白头到老,才过半百就得了场急病,撒手人寰,那时林溪辞还亲自为她守灵三天,后来身子支撑不住,倒在灵前才被带了回去。

宋柏伦早年丧子,后又痛失至爱,一把年纪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也大病一场,恨不能跟夫人同去。

黎三思听闻此事登门安慰,劝他多想想林溪辞,他没了妻儿,林溪辞也没了父母,他们相互扶持,假装是对父子走下去也未尝不可,如今林在朝中受人欺凌,皇上不肯为他撑腰,总得有个人护着他,要是宋大人也去了,谁还能为他遮风挡雨呢?

宋柏伦听了黎三思的劝,为了林溪辞熬过了最艰难的坎儿,过了没几天的安生日子,长公主萧挽情便回了京,作得一发不可收拾,亲手把林溪辞送进了炼狱般的监牢。

他绞尽脑汁想救那人脱离困境,豁出老脸求了不少人,可外人不是害怕林溪辞会牵连到自己,就是从前被得罪过,巴不得他死,没有人可怜这个老父亲般孤立无援的老臣。

被逼无奈,他只得以一辈子赚得的功劳与苦劳在羡宗面前苦苦哀求,可忠良的劝谏到底还是没有高过奸佞的诡言,后来,林溪辞还是死了。

得知林溪辞的死讯,宋柏伦一蹶不振,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哭哭笑笑,俨然成了痴人。

黎三思可怜这位孤苦无依的老臣,便以“要为林大人正名”为由,劝老者振作精神。

事实上他的话也的确激励了宋柏伦,为了林溪辞这个与他无名无实的年轻人,他拖着病体,拜访了诸如宦官郑益生、侍御史吴安一干曾与林溪辞关系甚密的官员,但他动作太大,惊动了别有居心者,没多久,皇上便“念在他年老体衰,行事不便”,请了几个好大夫,劝他在府里安养了。

“那么杀了宋大人的凶手就不会是先皇,他都已经把人软禁家中,还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必要多此一举,就是真的看他不顺眼,非得‘咔嚓’了他,也不必先放他回乡。我总觉着,宋大人老糊涂可能是真的,在他最后的日子,一定是透露了什么不得了事情,才让一些坐不住的小贼忍不住动手。”

君子游捧着手炉,跺了跺冻僵的脚,再次扣动了一处民居的门环,“半天了也没听见动静,是不是你情报错了,人不在这儿?”

姜炎青呼出一口带着体温的气息,连吐了一长串的白雾,就着夜色看了看周围的情形,耸肩摇摇头,“我哪儿知道,我爹的手记上就写的这儿。不过他老人家都已经没了好几年了,可能这里的人也……”

话还没说完,二人都听见了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在地上一步一蹭走近的响声,不约而同闭了嘴,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

能感觉到是个腿脚不便的老者,每一步都要挪动许久才能站稳,似乎是脚下绊了什么,一个趔趄撞了上来,震得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的君子游两耳嗡鸣,连带着头都跟着疼了起来。

他心里着急,很怕是一位独居的老人不慎在家中摔倒,万一出个好歹是要闹人命的,又不敢轻易敲门催促,怕老者一时着急,再有什么闪失,心都跟着选到了嗓子眼儿。

再之后,里面就没了声音,等半天都没反应,君子游一指门里,摆着口型无声地问:“里面是谁?”

江临渊俯下身来,在积雪上写了一字“丫”,复又抹平了去,君子游便知,他们来拜访的就是曾伺候过宋柏伦宋大人的侍女。

“算年头,她年纪应该不小了,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快,进去看看!”

君子游作势要砸门,手还没摸到门环就被人拉了去。

姜炎青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往小院矮墙上瞥了一眼,低声说道:“你这少卿怎做得一点儿常识都没有,方才里面的人倒在了门口,他若是死了,你贸然进去就是破坏了第一现场,他要是重伤或病倒,你冒冒失失还可能害人伤情、病情加重,还是让我来吧。”

为节省成本,民房的院墙通常不会修得太高,邻居路人打墙边一过,都能跟家里的人对上眼,像姜炎青这种身材高挑的人两手一撑就能轻松翻过。

他一开始没敢轻易进去,天色昏暗,只隐约瞧见个模糊的人影倒在地上,顺带着往住房里瞥了一眼,见里面还燃着光线暗淡的火烛,没照见什么可疑的人影,这才跳了进去。

他没有急于翻动地上的人,探手大概摸了一下,人是脸着地俯面倒下的,还有体温,脉搏也还跳动着,但心率非常快,他下意识朝人心口摸去,只觉指尖沾了大片粘稠的液体,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心里暗叫不妙,忙把人翻了过来,顺带着拔了门闩,对门外的君子游喊道:“快去叫人,证人有危险!”

这荒山野岭的,光凭君子游两条腿出去求救,别说他这德行能不能挺到找着人,就是真的带了援兵回来,人也都凉透了。

“……”君子游抿着嘴憋了一句脏话,“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姜炎青,你自己不就是个大夫?”

“可……”姜炎青面露难色,“这是……这是个女子。”

君子游挑眉问:“所以呢?”

“她伤着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