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他小心捏着猫崽儿的后颈皮,把小东西交在君子游手里,那人就跟捧宝贝似的给顺了顺毛,上下打量了江临渊一番,看到他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手里却提着个完好无损的卷轴,便是他是从景陵火场赶回来的。

抱着猫儿进了屋,君子游靠在软榻上敷衍地喝了两口膳房新炖的鲜鸡汤,没滋没味地咂着嘴,朝江临渊一伸手。

后者会错了意,便把那卷轴递了过去,谁料那人瞪了他一眼,顺带着踢了他一脚,“我要的人呢?”

江临渊叹着气坐到一旁,拿他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大人,敢问哪个不要命的敢在王爷眼皮子底下给你送人啊?我还不想明天就暴毙家中,不如您用这个凑合凑合?”说着他一拍手,从门外又摇摇晃晃地撞进一人来。

这人显然是还没睡醒,眼底挂着乌青,就像被人打了两拳似的,哈欠不断,费了牛劲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好半天才看清面前这两人,象征性朝君子游摆手致意,“哟,这不是君太傅嘛,空虚寂寞冷了是吧,您看我来给暖被窝成不成啊?”

好家伙,这谁啊?姜炎青,来治他的病还是要他的命啊?

君子游瞪着江临渊不说话,两眼就跟要在人身上剜俩窟窿似的,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显然是找个年轻好看的小护卫这美梦泡了汤,让他非常不爽。

“您也别气我没能让您如愿,这年头找个真心实意做事的人可不容易,王爷和沈祠那是从小一起长大,过命的交情,随随便便找个外人可比不得,还不如让能照料您病情的姜大夫陪在您身边,您说是这么回事吧?”

“……是你个大头鬼,就这个妖人,刀架在我脖子上只会顾着自己跑路,指望他救我的命,还不如‘哎哟’‘天呐’‘喂嘿’呢。”

姜炎青听他这话可不乐意了,“啧,你这是瞧不起我啊,来过两招?”

“滚滚滚,门口蹲着去,瞅见你就心烦。”看着江临渊一身落魄,君子游自是要先问过景陵的情况,“怎么样,没烧着那一山孝子栽的蟠桃吧?”

“您掐着时间点的火,算着量浇的油,就算扑火的人手赶慢了也不至于失控,如你所愿,林大人的金丝楠木棺距火源最近,连带着林大人的遗骨都烧成了灰,收拾现场的时候,是下官亲自捧到瓷瓶里的。”

君子游敛容正色,从他手中接过那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卷轴,缓缓铺开来,说道:“当年前相黎三思对林大人的承诺因为身死而无法兑现,今天,我也算了却了他们的遗憾,让他们在天之灵安息了。”

等身的画卷上绘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坐像,并不像祠堂中供奉先祖仪容那样端庄,反而是有些不修边幅。

画中的林溪辞没有束发,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垂在额前的几捋刘海略微带些弯绕,给他姣好的容颜更添一丝女化的妩媚。

画师绘制这幅画时,他正靠在桌边钻研一局死棋,许是一时兴起,想挑逗一番这个看似正经禁-欲,行事有度进退得宜的斯文败类,勾起他心里那条能将人连皮带骨整个儿吞下的巨蟒,他轻舔食指指尖,抬起了白皙纤细的玉足,对人做出了邀请的姿态,而画者却将这一幕原封不动的记录了下来。

“您猜,这幅画像是谁的手迹?”

“先皇,萧鹤延。”君子游叹息着摇摇头,“我认为林大人是个能管得住嘴,管得住心,更能管得住下半身的人,他不会对除爱人之外的任何男女表现出随意放荡的一面,而这幅画就创作在他表白心意敢向先皇昭明爱意之后,悦妃入宫令他们离心之前的这一段时间。”

看过了画像,亲眼见识过了亡父生前的风华,君子游心里也算落了底,面无表情将画卷丢到了炭火盆里。

此举吓坏了江临渊,他忙去抢救林溪辞为儿子留下的最后念想,还没来得及将东西从火舌中捞出来,就被君子游一扇子不轻不重地打在了手背。

“我说过了,死去的人,死去的事,就该安息了,念念不忘还指望能得着什么回响。算算时间,投胎之后的他都比我还大了,有什么好追忆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才不稀罕那个人为他留下的痕迹,想来他泉下有知,也会觉着肮脏又恶心吧。”

火苗蹿上画纸,从画中人的脸部开始燃烧,逐渐蔓延,将褪了色的笔墨尽数吞噬,最后只留下一团触之即碎的灰烬。

君子游并不惋惜,用拨火棍搅散了,才沉下心来,继续问:“朝中如何了,你今天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送一幅二十多年前就该烧毁的画像吧?”

江临渊轻轻耸肩,摸不透他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强忍着心痛断去了自己所有的念想,不管哪者,都让人心疼得很。

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众臣自然对您做了太子太傅感到不满,却因您那颗‘定心丸’不得不忍气吞声。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更加不满于皇上立了二皇子为太子,虽说这事早就板上钉钉,可在这个不当不正的时候提出来,不免让人怀疑皇上此举是为了给您铺路,您得处处谨慎着些。”

话刚说完,君子游都还没来得及怼上一句难听的,就听看门的小厮来禀:“大人,太子的车驾到了,已经候在门外了,您要去瞧瞧吗?”

江临渊一听这话先紧张起来,他根本没听说太子今天会出宫走这一趟,惟恐有诈,先出门去探了虚实。

相比之下,君子游就显得过于平静了,稍稍挪动了他金贵的屁-股,扯张绒毯盖在身上,被门缝间吹来的冷风刺得一激灵,牙齿都跟着打颤。

“这个江临渊,尾巴也太长了些,门都不知道关……阿嚏!”

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姜炎青装模作样把炭火盆往他那边踢了踢,悠哉悠哉喝着茶水,毫不在意那昨日才得圣宠成了储君的尊贵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