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应当啊……我从小被我爹穷养,逢年过节都要穿打着补丁的旧衣,我家哪儿来的钱置办软烟罗这种名贵的布料?”

黎婴轻拈佛珠,淡然道出真相:“所以,这些账本都是被精心捏造的假账。他苦心编造这么多并不存在的流水,究竟为了什么?”

很显然,就是在其中隐藏了常人难以察觉的讯息。

这个时候君子游才彻底清醒,沉思了片刻便问:“相爷,您这儿有算盘吗?”

对方一努嘴,示意他自己到帐房去,可他才刚推了门,就见一人站在门外,朝他递来了金丝楠木还雕着解语花的算盘,抬眼一看, 然是江临渊。

时隔三年的重逢,君子游心中感慨,可人都到了面前,他却不知如何开口了,愣愣接过算盘,看着对方朝他颔首行礼,微微一笑。

“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君子游讷然退开一步,把江临渊让了进来,这才发现他穿了一身上红下黑的飞鱼服,衬得本就颀长的身材更挺拔了。

“看来,我不在的这些年,大理寺已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了。”

江临渊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我忝居少卿之位,自知比不得您,从未生过僭越之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日后回来能更加方便。”

黎婴趁机吹了阵风,“可不是么,几次婉拒了皇上的提拔,错失升迁的良机,就在大理寺替你占着坑呢。”

这下君子游更是羞愧了,两手背着退到一边,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江临渊见了也不勉强,顾自拿了账本琢磨一番,装模作样的打了打算盘,而后抬头,对人一笑,“搞不懂。”

那人叹着气,“ ,还以为你有什么头绪呢,害我紧张了一番。”

“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猜得出来。”

“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想占去我的风头,等着我自己发现呢吧?”

“这倒是没有,毕竟写下这些流水账的人是您的父亲,除您之外,也没什么人了解他的性情,更猜不出他的用意啊。”

被他提醒,君子游恍然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就经常见父亲独自打着算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知记着什么。

在他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老实人,买块肉都舍不得吃,全都夹进了他的碗里,平时私塾也赚不来什么钱,日子过的清贫,每天也就几文几厘的进出账,父亲应该不至于打起算盘来一坐就是半天。

那他当年算的,究竟是什么?

君子游问:“如 一个人分明没什么钱,却总是在计算着什么,会是出于什么目的?”

黎婴与江临渊对视一眼,撑着下巴答道:“替人办事。也许有哪家的富户或是商贾请令尊帮忙算账也说不定。”

“可我记得……小时候过年节,我爹带我进城置办年货,在一家小店里买了许多种类的干果,店家忙的无暇顾及太多客人,便让我爹自己算算总共花了多少钱,还丢给他一把算盘。一开始我爹就愣着没接,我还当是他不想让店家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所以耿直的等着,可是过去许久,店家还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便是……一件件心算出的结 。”

“也许只是些小数目,他精打细算久了,随随便便就能得出结 。”

“不……他算的明显很吃力,当时我就疑惑,也许我爹根本是不会用算盘的。”

君子游上下晃动着手里的算盘,听念珠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又递到了二人面前,“你们会打算盘吗?”

黎婴白了他一眼,带着些不屑的意味,“学文的哪儿有不会打算盘的,你是看不起我吗。”说罢熟练的用食指划起了梁上的上珠,两手同时动了起来,照着账本上记录的数字算了下去。

看他十指跃动着发出声声脆响,君子游傻了眼,回过头来用胳膊一戳身旁的江临渊,“这个,连你也会打吗?”

看对方呆愣愣的注视着黎婴,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君子游摆手在江临渊眼前晃了晃,才唤回他的意识。

后者匆忙接道:“是啊,羡鱼这算盘打的真白……不不,我是说他这珠子真好看啊……”

“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呢?直说他这手又白又好看不就得了,跟我扯什么算盘……不对,我问的是你会不会打算盘,谁让你说这个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