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贺熙华惶然起身,对上那双满是哀求的眼,只觉伤怀、愧悔、难堪、惧怕百感交集,最终只能对他点了点头。

周鸣玉睁着双眼,气息却已然没了。

第7章 第七章:学无止境

江淮多雨,霏霏阴雨连下数日,就连衙门后喜阴的芭蕉都险些被淹死。

不知何时起,安淮寺多了两名居士,除去诵经施粥,每日都在供奉长明灯处徘徊流连,将其中两盏长明灯擦拭千万遍。

那两盏灯,一盏旧些,一盏新些,一盏大些,一盏小些,可古怪的却是长明灯座下却写着一模一样的名字——周鸣玉。

孙熊轻轻推开书斋的门,就见贺熙华独自凭窗看潇潇暮雨,心中讥诮,面上却仍是低眉顺眼,“大人今日还未用膳,小的来给大人送饭了。”

贺熙华有些恍惚地“嗯”了声,却并未动弹。

“大人?”孙熊将食盒放在案上,假模假样地劝道,“大人连日来都未如何进食,长此以往,身子如何吃得消。”

“马上就是六月了,”贺熙华伸手碰触雨丝,只觉指尖冰凉一直沁到骨头里去,“朝廷不知可曾收到奏请,能否赶在秋日将焦氏斩首。”

“听闻天子不在京中,”孙熊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一一布在案上,“勾决之事也不知如何处置。”

贺熙华笑笑,“本也就是走个过场,天子在与不在均是一般。每年九州上下处死多少犯人,若是天子一一过目,恐怕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来不及。陛下不在,刑部定了,报太后娘娘勾了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让人不甚愉悦,孙熊撇了撇嘴角,“焦氏乃是罪有应得,大人何必为了她食不下咽?”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贺熙华喃喃道,“可陈氏毕竟杀了两个孩童,若是不判做祖父母殴杀孙辈,她便得直接杀人偿命。我当时应当对周鸣玉讲的更清楚一些,官府并不会让陈氏去做采石这般的重苦力,他既宽了心,也便不会想要为母赎罪,寻了短见。明明是个纯孝至极,再无辜不过的年轻人……”

孙熊垂手站在一旁,低声道:“我却觉得那周鸣玉是一心求死,哪怕大人判陈氏无罪,他最终恐怕还是生无可恋。”

“这是为何?”

孙熊缓缓道:“将心比心,父母生我养我,此恩大于天地。最终却发觉生母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养母却也不遑多让,为报仇雪恨,设计让其与亲生姊妹乱、伦。你说陈氏在复仇之时,难道就一点都未想起当年母慈子孝的日子,看着那畸胎,难道就一点都未后悔过,一点未觉得有愧于周鸣玉?若我是他,就算不死,也要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