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很多学生就地下车了。安问只是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给任延回信息:「我在离大门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堵着,你到了吗?」

任延很言简意赅:「我过来找你。」

迈出第一步时,任延心里静了静,想到昨天安问说的“网恋奔现”,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

卓望道知道他一早要去接安问,掐着点报复性地给他发语音捣乱:“延,你变了,我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了,你今天就要离开我远航……”

任延凶他:“闭嘴。”

短短一百米几分钟便走完了,任延一边找着安问发过来的车牌号,一边手机抵唇,“我到了。”

他的话语通过手机听筒传递出来,听着气定神闲,而安问手心却潮潮的全是汗。他拎起书包,打开车门。

“等等。”郑伯按下双闪,下车后取过黑伞撑开,绕到安问那边,“小心晒。”

他迈下车,眼眸在黑伞下微抬。

人行的绿荫道上,女生们的脚步慢了,叽叽喳喳的热聊声也不约而同地停顿了数秒。

伞下,是一个瘦削而白皙的身影,头发碎碎短短的,只光洁的额前有些微落发,眼尾微微下垂,像做了眼睑下至那般,但瞳仁在阳光下晒成琥珀色,看着便更添乖巧。

“新生吗?”

传来窃窃私语。

“今年新生质量也太高了吧…”

“有被狙到耶…”

安问表情冷淡,对周围人的目光无动于衷,心跳却因为打字而快得不可思议,他给任延回复信息,“我已经下车了。”

按下发送键后抬起头,试图从逆流而行的人中猜到谁是任延。

长歪了也没关系,要允许任延哥哥在成长的道路上歪掉的自由。

但按小时候的长相,应该也很难歪到哪里去吧?

等等,那个不是……安问眯了眯眼,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不是卓逸群?他怎么会在这里?

安问歪了下脸,眼里流露出困惑,但随即自己找到了答案,高兴地冲“卓逸群”挥挥手,打着手语:“好巧啊,你也在这里上学?”

卓逸群同学显然也同时看到他了,脚步顿了一顿,脸上收拾好表情。

老街嘈杂喧闹,树影斑驳落下,省实的校服穿他身上换了股味道,不乖了,看着高大桀骜。

能怎么办?任延心里微妙地深呼吸,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觉悟走完了最后的几步。

“你已经跟任延见过了?”郑伯微笑问。他见安问跟任延打招呼,表情微微松动,像是放下了心来。

安问转过脸,抬了抬眼,脸上表情是完全天真未设防的,似乎在问“你刚在说什么?”继而一个激灵,神情和身体都是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郑伯,“你在说什么?”

“任延,你不是在跟他打招呼?”郑伯也被他搞得迷糊,笑了一声,“看来你们俩已经很熟悉了。”

安问错愕地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傻傻地站着,半晌,艰难地、近乎一字一句地用手语拼出任延的拼音:“你再说一次,谁、是、任、延?”

郑伯是聪明的,又那么善于察言观色。刚刚还带笑的脸上收住表情,他咳嗽了一声,不敢再说话。

安问刷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几步之遥的任延,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脸上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一直在骗他。

医院里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却编个名字骗他。

问他要照片是耍他。

城市下沉广场明明有机会说实话,却还是继续骗他。

加他企鹅,看他发什么心跳加快网恋奔现的胡言乱语,是不是在手机那头笑得很开心啊?

淦。

安问漂亮的脸上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面无表情。

东窗事发,任延自知死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走完剩下几步。

到了安问跟前,站定,他喉结心虚地滚了一下,佯装镇定。

高大的上身微躬,揣在校服裤兜里的手懒懒散散地伸出来,语气却绅士:“早上好。”

安问盯着他的眼眶渐渐湿润,眨了一下,近乎落泪的瞬间,他负气地狠狠推开任延,一个人埋头往前走。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愤怒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