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同性恋这条路走起来有多艰辛,一旦想到朗颂也要跟着走上这条路,他的身体就不由得发起抖来。
朗颂和朗月没有父母,一开始他出于同情收留了兄妹俩,后来是出于真情想照顾兄妹俩。
可是他不仅没能照顾好两人,还掰弯了朗颂,叫他情何以堪啊!
朗颂的父母在生前一定不止一次梦想过以后儿孙在侧的美好生活,如果他们在天有灵得知朗颂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又该多恨他啊!
朗颂才十九岁,感情经历为零,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树立起正确、健全的爱情观,现在稀里糊涂地踏上这条崎岖之路,如果多年之后后悔了,指着他说“都是因为你”,又让他如何承受得了这么沉重的罪名!
孙谚识的呼吸完全乱了节奏,胸膛随着狂乱的心跳快速起伏,一时间,无数情绪翻涌而上,懊悔、恐惧、痛苦、惊慌,所有情绪一同塞进了本就凌乱的大脑,让他头痛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额角的青筋凸起,孙谚识紧咬下唇,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良久,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铁锈味,紊乱的呼吸和心跳才恢复了正常。
孙谚识仰靠着座椅,又闭着眼坐了片刻,才彻底冷静下来。
此时,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低垂地睫毛颤了两下,但孙谚识并没有动,他知道是朗颂发来的消息。须臾,他睁开眼睛拿起了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骤然亮起。
【你在哪里?外边很冷,你没穿外套。】
心口狠狠地抽了一下,孙谚识立刻按下锁屏键,车厢里又陷入一片黑暗。但很快,孙谚识又解锁了手机屏幕,果断迅速回复了消息。
【我在酒店里,不用担心。】
他知道朗颂只是担心自己,他没理由连单纯的关心也拒绝,而且,逃避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要正面面对、解决这个问题。
朗颂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孙谚识在车里又坐了许久,等醒过神来,已经将近零点了。他打算真的找个酒店开个房间,摸了一下口袋发现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孙谚识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面对朗颂,家是没法回了,他犹豫了一下,给张吴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睡了没有。
几秒之后张吴拨了电话过来,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孙谚识迟疑片刻,问能不能去他家借住一晚。张吴慨然应允,也没问为什么,挂了电话立刻发来了定位。
孙谚识驱车到了张吴家,张吴给他开门,笑呵呵地说正在看球赛,离睡觉还早呢。成年人心照不宣的社交默契让孙谚识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些许,他笑着说“打扰了”,然后跟着进了屋。
张吴的房子很大,他在前面引路,给孙谚识安排了一间客房,已经提前把洗漱用品都给准备好了。
这是孙谚识第一次来拜访张吴家,因为特殊情况,两手空空的上了门,这让他有些局促和尴尬。
张吴看出他的不自在,拍拍他的肩:“安心住,想住多久都行。”
孙谚识点头一笑:“张哥,谢谢你。”
张吴让孙谚识早点睡,虽然昨晚一夜没合眼,眼看着今晚也要马上过去,但孙谚识没有丝毫睡意,于是他和张吴一起在客厅看球赛。
两人吃着小零食看着球赛,偶尔闲聊两句。
虽然孙谚识没能看得进球赛,但至少被分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让他无暇去想其他的事。
凌晨三点,球赛结束。几乎是两个晚上没合眼,再亢奋的神经也感觉到了疲惫,孙谚识洗漱完,竟然倒头就睡着了。
孙谚识睡到中午才醒,在张吴那吃了饭才回蓝楹巷。家里自然是没人,只有听到开门声的黄豆从院里奔出来迎接,龇着牙“呜呜呜”地叫唤。
孙谚识蹲下来摸摸狗头,觉得黄豆是在抗议他昨晚夜不归宿。
柜台上放着一只保温杯,杯子下面压了一张纸条,孙谚识拿起一看,是朗颂留的,告诉他冰箱里有准备好的饭菜,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能吃。他又拧开了保温杯,里边是满满一杯温热的蜂蜜柠檬水。
朗颂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和朗月各泡一杯,天热的时候是常温的,现在天冷了就换成了热的。
孙谚识深深地凝望着那张小纸条,一阵酸楚涌上喉咙。
他不禁去想,昨晚朗颂被自己那样决然地拒绝,应该很难受吧?大概也没法入睡吧?可朗颂一早要去出摊,然后送朗月上学,紧接着又要赶去饭店上班,连躲起来消化情绪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还给他准备了柠檬水和饭菜。
想到此,孙谚识感到心疼、愧疚、懊恼。虽不是有意为之,可他确实是被动得掰弯了朗颂的性取向,又伤害了朗颂。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孙谚识给朗颂发了消息,说自己在家,下午会接朗月去上课,让他安心上班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