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颂蹙眉没有吭声,那天孙谚识晕倒进医院并不是没人看见,此后孙谚识住院,他白天在医院陪护,也不知道巷子里又传成什么样了。
可炳叔并不是一个爱嚼舌根、爱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况且是直接向当事人打听。
朗颂看向炳叔,迟疑了两秒才回答:“孙哥前段时间生病了。”
炳叔皱起眉,用力揉搓手里的面团,头也不抬地哼道:“酒当水喝,不病才怪!”
朗颂怔了怔,见炳叔皱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腮帮子也绷得紧紧的,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一腔火气。
朗颂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低声道:“以前他心里太苦了,靠酒撑着,现在戒酒了。”在说“太苦了”三个字时,他看到炳叔揉面的动作僵硬地顿了一下。
朗颂站着等了会儿,见炳叔不欲再开口,便收回目光,将小马扎放上推车准备回去。
“骨碌碌——”
轮子滚着地面的沉闷声音在耳畔响起,朗颂和炳叔都立刻本能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雷斌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迎面走来。
朗颂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对面炳叔突然中气十足地“哼!”了一声。
朗颂惊疑地望过去,炳叔每天哼来哼去,要是哪天不哼了,他才会觉得奇怪,可是方才炳叔的那声冷“哼”涵盖的情绪显然比任何时候都多,带着一种十足的轻蔑与厌恶。
雷斌瞟了炳叔一眼,混然不在意,甚至还笑嘻嘻地叫了声炳叔。
朗颂知道,雷斌也许并不是不在意,而是辈分和一点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不好发难。花婶说过,炳叔是是雷斌的表叔公。
朗颂收回视线,垂眼慢吞吞地摆弄早收拾好的零碎,静候着雷斌来找茬。
如他所料,雷斌走到他的摊子前果然停下了脚步,他无畏无惧,直起腰迎上了雷斌戏谑的眼神。
上次任素芬在店里闹了一番,朗颂料想着雷斌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事实是雷斌并没有找上门,此后也一直没出现过,但这事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生怕哪天自己不在,雷斌就上门挑衅,而孙谚识应付不了。
今天在此看到雷斌,朗颂就明白了,这段时间雷斌根本不在蓝楹巷。
朗颂抿紧嘴唇,瞪视着雷斌,然而雷斌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是牵牵嘴角露出一个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弹了个舌就走了。
朗颂感到莫名,难道任素芬并没有告诉雷斌那天受的“委屈”?或者雷斌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
朗颂提着鸡零狗碎进院子,孙谚识和朗月正在院里吃早餐,黄豆趴在他们旁边啃狗粮,食盆里还躺着一个圆溜溜的鸡蛋黄,蛋白在朗月手里。
朗颂放下东西,正欲数落朗月两句,便见孙谚识用半个蛋白托着一滚圆的蛋黄就要往黄豆的食盆里丢。
“哥,”朗颂叫住孙谚识,走上前去拿走了那个蛋黄,说道,“蛋黄吃多了会增加狗的肠胃负担,不能老给黄豆。”说着,便把那个蛋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朗月不爱吃鸡蛋黄朗颂是知道的,平时都是他给吃掉,但他和孙谚识一起吃早餐的机会不多,倒是今天才发现孙谚识也不喜欢鸡蛋黄。
朗月看着哥哥,又垂眼看了眼黄豆盆里那个鸡蛋黄,怯怯地看向孙谚识。
她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确:谚爸爸,哥哥会不会骂我?
孙谚识会意,长腿“不经意”地一伸,把黄豆的食盆往桌子底下踢了一点。黄豆没反应过来,一舌头舔到了水泥地面。
朗颂好气又好笑:“别藏了,早看到了。”
孙谚识讪讪地收回脚,咕哝道:“鸡蛋为什么要有黄?”
朗颂无奈一笑,说道:“不喜欢蛋黄就不吃了,以后把水煮蛋换成蛋羹或者蛋卷,行吗?”他又用手语和朗月说了一遍。
朗月苦吃蛋黄久矣,高兴地抱着朗颂好一顿撒娇。
吃完早餐,也到了朗月上学、朗颂上班的点儿。
自前几天聚餐后,一直都是孙谚识负责接送朗月。朗颂帮孙谚识把小电驴拖到院中,垂眼看着眼前耀眼的小电驴,问道:“哥,要不我跟你换辆车吧……”
提到这辆小电驴朗颂就有点哭笑不得。
家里只有一辆小电驴,自然是让给孙谚识用来接送朗月,他骑自行车上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