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南的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肩,带着他往里走,玄关的鞋柜都跟当年一模一样,打开以后里面是普通的灰色与黑色的拖鞋,但谁都看得出是成对的,就像这屋子里所有用品一样,都是双人份。
换双鞋,他牵着梁沐秋的手往里走,低声道,“这房子是我去年委托任启涵帮我拿下的,我那时候还不方便回来,很多事情都是他出面。买下来以后,里面很多地方已经变了,我又重新装修了一遍,这些家具,你用的茶具,摆饰,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样的。昨天我请人又打扫了一遍,还算干净。”
他买下这间房的时候还在美国,只能委托装修公司,他负责远程审核,对所有细节都吹毛求疵,坚决要与记忆里一模一样。
对面的公司大概被他折磨得快崩溃了,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连浴室的瓷砖花纹都非要指定,要不是他给的报酬足够丰厚,估计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最后结束工程的时候,对方连笑都勉强,一定没少在心里骂他是个傻逼甲方。
但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并不能确定梁沐秋还会接受他。
他那时候就知道梁沐秋没有再交往别人,可那有怎样也许他一回国就会被梁沐秋判定死刑。
他辛苦地搭建这里,找出一切细节来保证这里恢复如初,只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巢。
倦鸟归巢。
即使梁沐秋真的不再爱他。
他也有一个欺骗自己的归处。
但万幸,今天回到这里的是两个人。
梁沐秋推开了客厅里的窗户,现在刚到傍晚,天色还未黑透,落日的余晖满洒了整片公寓,像一层淡金色的浮粉,从窗户里看过去,能看见他跟岑南的大学。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故地重游,心痛是有的,但又不完全是心痛,像凝固冰冷的血液又重新流动,途径心脏,刺激了心脏的起伏。
他望着楼下的那片银杏林,秋天的时候,这里会变成金黄色,他们当初选这个公寓,除了离得近,也是因为风景好。
他还记得卧室里有个小阳台,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坐那儿喝咖啡,岑南在他对面看厚得要死的法律条文,不耐烦的时候眉头会皱在一起,烦躁地按着钢笔。
他突然回头问岑南,“卧室里那个小圆桌你怎么找的?那是我跟你是一起从中古店买回来的,应该没有第二件。”
而在岑南离开的那一年,那个小圆桌突然毫无征兆地坏了一条腿,被他无可奈何地丢去了废品回收处。
岑南沉默了一下。
这是他唯一没能找到一模一样的东西。
“我买了一个很像的。”他低声道,“不仔细看,就还像原来那个。”
梁沐秋微垂了下睫毛。
很像,但终究不是跟原来一样。
他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在这个小公寓里走了一圈。
厨房是簇新的,反正他们以前也不怎么开火,书房里空空荡荡,还没塞满凌乱的书,也没扔上他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打印资料,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最先看见的就是墙上的拼贴画,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画框装饰了空白的墙面,里面还藏着几张他跟岑南的相片。
梁沐秋站住,凝神细瞧。
有他们十九岁去海岛旅游的,有他跟岑南去爬山的,有他二十岁生日喝醉了,不管不顾抱着岑南热吻的。
卧室里阳台上的拉门半开着,晚风徐徐吹入,梁沐秋柔软的额发也跟着微微扶动,他今天一身都是白色,站在这个深色调的卧室里,像珍珠一样柔白温润。
岑南站在他身边,望着这面墙,深埋在心的遗憾在这一刻又卷土重来。
他低声说,“可惜,没有留下你二十一到现在的照片。”
他比梁沐秋大几个月,严格来说,梁沐秋还没有满二十八周岁。
他错过了他的秋秋好多年,像是一眨眼,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梁沐秋抬手拂过最近的一张相片,那是岑南出国前他们拍的,照片上面他笑得阳光灿烂,全然不知道几个月后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