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潮笑出了声,苗嘉颜扫他一眼,坐在了他床边。
柿子确实甜,陈潮也承认它甜,他又用手捏了一瓣儿放嘴里,苗嘉颜指指盘子说:“有牙签儿。”
陈潮看着他,眉毛一挑:“都敢在我这儿开嘲讽了?”
苗嘉颜表情很茫然,啃着柿子看陈潮。
陈潮看着他无辜的眼神,也没话能说,苗嘉颜眼皮薄,一眨一眨的时候能看到他眼皮上细小的青色血管,看着莫名就带着点老实和可怜。陈潮在他脑门上一弹,接着背单词了。
那柿子是苗嘉颜家后园子接的,自己家种的肯定比买的好吃,最后两棵秧埋在最里面,一直没看见,也就漏下了没摘。过季了秧都已经蔫了,好在柿子还新鲜,四五颗柿子偷偷长成这么大。
苗家算老家这片的大户人家,苗爷爷有很大一片棉花田,苗奶奶把日子经营得可好了。苗家后院的园子很大,里头还有一棵海棠树,一棵李子树。园子里菜垄一排排的,什么菜都有。苗家还有个花棚,里面育观赏花供给花市,花棚旁边去年苗爷爷又新扣了个棚,里面不养花。那是苗奶奶去年做垄下的草莓籽儿,明年差不多就能长出草莓了。
苗嘉颜从初夏开始就能陆续摘自己家东西吃,能抻抻悠悠地一直摘到秋天呢。到了深秋菜都结完了,园子最外边儿还留着一排甜杆儿和瓜子,苗嘉颜到了冬天就抱着朵大向日葵花,一粒一粒抠瓜子。
当然了,陈潮那么讲究,他不可能跟苗嘉颜抠瓜子,也不会站在园子里剥甜杆儿。苗嘉颜已经习惯了他,都不去问了,直接把甜杆儿皮给他咬着剥下来只留芯儿,再把最上面自己咬到的地方掰下来。
尽管这样,苗嘉颜捏着甜杆儿的底递过去,陈潮还是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吃。”陈潮说。
“剥完了都不吃?很甜。”苗嘉颜又往前递递,“你尝尝。”
“我吃过,”陈潮摇头,表情还是很嫌弃,“拿走。”
苗嘉颜其实不太能理解他的那些规矩,问他:“甘蔗你也不吃吗?”
陈潮说:“吃。”
苗嘉颜更不懂了,在拎的塑料袋里吐掉嘴里嚼完的甜杆儿渣,问陈潮:“甘蔗就比甜杆儿洋气吗?”
“……”陈潮说:“超市里甘蔗都是切好装盒,不带皮。”
苗嘉颜晃晃手里的甜杆儿:“我这不也给你剥完了吗?不带皮你也不吃。”
陈潮实在答不上来他的问题了,只得说:“你自己吃吧。”
刚开始是陈潮只觉得苗嘉颜土,等后来看多了,也上学见到了其他同学,渐渐觉得苗嘉颜也没那么土,或者说土得不一样。
跟学校那些唱网络情歌吃辣条的同学比起来,苗嘉颜的土更天然,纯粹很多,也更直接。
陈潮觉得那是一种……干干净净的土气。
苗嘉颜根本不知道陈潮心里把这儿的土还分出了等级,而他自己据守着最高等级,守得稳稳的。
他只知道陈潮规矩多,嫌这嫌那。一声“哥哥”实实在在地叫了一年多,直到后来他也上初中了。
初中了早上走得更早晚上回来得更晚,苗嘉言就不让苗爷爷送了,来回都自己坐校车。
他也不跟陈潮一块儿走,在学校碰见了都不怎么跟陈潮说话。
陈潮好几次在学校看见他,苗嘉颜都低着头走过去,装作没看见他。
苗嘉颜头发又能搭着肩膀了,初中开学前苗建两口子都回来了,想把孩子带走。两口子本来打定了主意的,可赶上苗奶奶一整个夏天心脏都不舒服,血压也高,俩人抻了几次话头,苗奶奶一捂心口,夫妻俩也不敢硬来。
最后苗嘉颜还是被奶奶给留住了。苗建两口子一走,苗奶奶搂着苗嘉颜,笑着摸他的头,顺着头发从后脑勺捋到肩膀,慈爱地说:“我们小颜就在奶奶这儿高高兴兴地长大,自由自在的。”
苗嘉颜还是担心奶奶身体,不敢放松。
“奶奶跟他们装呢,”苗奶奶跟他说,“怕留不住你。”
“真的啊?”苗嘉颜不太相信,奶奶演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