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震惊。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等任延也洗完澡出来,安问打着手语迷茫地问:“等我十八岁的时候,也会长这么大吗?”

“噗——”任延一杯水根本拿不稳,呛得惊天动地,“你说什么?”

安问略有些羞赧,但又觉得男子汉不应耻于谈论这些事情,目光意有所指地觑着任延的某些部位,暗示:“这个是不是跟身高一样,等发育起来了就会突然变……很多……我的意思是变大。”

但是,怎么手语表达比讲出来还要羞耻啊?安问看着自己比出来的手势,是食指和大拇指虚虚圈成一个圆。变大,就是从封闭的“ok”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ok”。唔……他看看自己比出来的圆,又看看任延。

任延:“……”

安问迅速躺倒,被子掀过头顶,只露出一个细细的胳膊对任延挥了挥拜拜,意思是他要睡觉了。

任延深吸气,水杯搁在床头柜,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单膝跪在床上,从被窝里像挖土豆一样“挖”出安问的脸。

……土豆都闷熟了,看这脸红的。

“这种话不可以去问别人,明白吗?”

安问目露疑惑,别人?是指谁?

任延冷冷的、慢条斯理地、针对性很强地点名道姓:“比如卓望道。”

哦……安问心里明白了,点点头,“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小,你问这个伤自尊。”任延眼眸轻阖,看着他漂亮的脸,轻描淡写地说。

他才没空关注他大还是小,此句纯属胡诌,卓望道听到了估计要跟他闹绝交。不过以那二百五拿着iphone过来跟他比大小的德行可以推断,最起码应该比手机短。嗯。

安问倒吸一口气,眼睛也跟着睁大。

天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钻回被窝,躬着身体飞快地瞄了眼,又飞快地冒出了头:“那我可以跟他比大小吗?”

任延差点疯了:“不、可、以!”

·

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这人管得比安养真还宽。

安问安分了,往旁边挪挪位子,给任延留出足够宽敞的地方,两手交叠放在脸颊下,闭上眼——这是世界通用的表达睡觉的手势。

任延被他乖到,笑了笑,关上夜灯。

室内落入黑暗,两人背对背睡着,须臾,安问那边的手机亮起。

“别玩手机。”

安问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当作阅读灯,显然惯常如此。过了会儿,任延收到微信。

小问号:「我睡觉很乖的,不会乱动,你呢?」

原来是给他发微信。

任延勾了勾唇,莫名没有出声,也用微信回复:「还可以。」

小问号:「任延哥哥,这是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任延抚了下额:「别说得这么暧昧。」

小问号:「哦,那我睡了。」

在安问熄灭锁屏前,任延的微信回得很及时:「可以再玩一会儿。」

小问号:「可以给我看看小cky的照片吗?」

任延:「恐怕是老cky。」

小问号:「……」

过了会儿,任延挑选了几张照片和视频,发给了安问。比格犬性格又轴又酸,很有自己的个性。任延跟它玩捡球,它叼了球绕过任延,跑到草坪的上坡松开嘴,网球咕噜噜滚下去,任延骂了句“操”,一阵风似的追着球跑,录像的崔榕笑得快岔气。

洛杉矶的阳光真好,草坪又大又绿,似乎是什么公园,任延穿着短裤戴着棒球帽,整个人看上去桀骜得不得了,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酷且英俊的高中生。

安问看着录像翘起唇角,给任延回:「到底是你遛狗还是狗遛你?」

照片估计也是崔榕拍的,任延抱着cky,与他贴着脸,下一秒,比格犬就酸着脸伸舌头舔他鼻子,任延表情一秒崩了。

任延:“操,发错了。”

想撤回,来不及了,安问点了保存。

任延翻过身,冷不丁抽走他手机:“我帮你删掉。”

安问头皮一紧,不顾一切便要来抢,但他也来不及了,因为任延已经点进了相册,看到了安问偷拍他的一张照片。

那天被钱一番罚跑操的时候。

“你拍我干什么?”两指将之放大,构图、光影、体态都捕捉得很好,长腿迈出好看的姿势,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这要是出现在什么女高中生的手机里,便是暗恋任延的铁证。

安问把手机劈手夺了回来,「发给班主任作证的,才不是我要拍的。」

任延:“哦。”

哦屁啊。安问恼羞成怒,把被子一裹。

“没有那只熊,会不会睡不着?”任延聊表关心。

安问把床头的抱枕抱进怀里,表示不劳他多心,并用锁屏来表达拒绝多余的交流。

话给聊进死胡同了,任延只好再度检查了遍闹铃,将手机插上充电线。

其实安问说错了,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那时候三家人一起去香港迪斯尼,安问便吵着要跟任延睡一间屋子,理由是任延那间屋子有唐老鸭,而他只有米奇。

那时候的安问只有四岁,用的婴儿沐浴露,闻着有股奶香。他睡觉乖个屁,不到半夜就整个人都挂到了任延身上,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还以为风水不好被鬼压床。

但安问现在确实睡相很乖了。

他呼吸绵长平稳,一个小时都没动弹过一下。

福利院的床太窄,不知道是滚落了几次、摔了几次床,才学会乖乖地不要翻身。

不知道睡到几点时,风吹动高空窗户,安问被一声“问问”惊醒。

半梦半醒间,以为是妈妈叫他。妈妈叫他干什么?

安问还没有想明白,便在下一秒被猛地强行拥入怀中——任延死死紧紧地抱着他,一直反复叫他问问,声音里的焦灼无法排解,如同在梦中走入了什么死胡同。

安问彻底转醒,不停地推任延,试图“叫”醒他。但没用,任延只把他抱得越来越紧,脸贴着,长腿锁着,手掌抚着他的背,不住将他揉进自己滚烫的怀里。

“别跟他走,问问……别跟他走。”

他在说什么?安问瞪着双眼,挣扎不开,发不出声,渐渐地放弃抵抗,默默地在任延的怀抱里松弛下来。

任延哥哥是不是做噩梦了?

但是这个噩梦为什么是跟他有关?别跟谁走?

“可怕啊,现在人心怎么这么坏?”

“就是那个环卫站的老头儿吗?他把老杨家的孩子拐走了?”

“对啊!你说这谁能看出来呢?平时对谁都眯眯笑。”

“我们家晨晨还吃过他棒棒糖呢!我的天!我这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别说啊,我们家卓望道跟任延不老在那块儿捉迷藏吗,就爱往他内油布

“呸!人贩子就该千刀万剐!”

“那老杨家的茹茹bb……”

“听说是被转到不知道外省山里去了,警察已经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

这些声音像钉子,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锤一锤、一寸一寸地钉进任延的梦里、钉进任延年幼的血里、肉里。

是吗,那个老头儿是人贩子,虽然每天都对小孩眯着眼睛笑,还会给大家分大白兔奶糖。他把自己的环卫小屋打扫得干净极了,里面没有霉味,也没有酸味,纸板箱都整整齐齐地捆着,用油布一罩防着雨。轮到任延当鬼,他总是直奔那里,掀开油布,便能看到昏暗的光线里,安问抱着膝盖蹲着,一双大眼睛圆圆的,脑袋也圆圆的,像猫一样藏得小心翼翼又探头探脑。

任延总在那里一抓一个准。

这个秘密基地是他带安问发现的,还有一个知道的就只有卓望道。他暑假去外婆家,安问跟他们玩,从四点钟藏到了天黑,都没有等来人。大人到处找他,他以为是更多人加入游戏了,更屏声静气。是有人给任五桥打电话,找到任延,才知道安问就在环卫站藏着。

“别跟他走的,问问,”任延的嗓音很哑,哑而艰涩,不住吞咽着,尾音发着抖,“他是坏人,别去他那里……”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安问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会出现在任延这样的人身上。

只是犹豫了很短的一秒,安问便轻轻抬起手,拥抱住任延宽阔的肩膀,手掌贴上他的脊背。

·

天光微熹。

一声“操”比闹铃还刺激,安问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瞬间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任延英俊的脸在努力远离自己。

见人醒了,任延更崩溃,沉声克制着自己:“撒手!”

安问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他,被他一凶,愣愣地松了手。

任延只花了一秒就完成了从起床到落地的全套动作,一边忙慌倒腾着穿上长裤,一边咄咄质问:“你不是说你睡相很好吗!”

安问:“?”

这架势,搞得好像昨晚把他怎么着了一样。

见安问还发愣,任延咬牙切齿:“不是说有枕头抱就会老老实实不会乱抱别的吗!抱我干什么?!”

安问:“……”

你妈的,这人怎么这么会倒打一耙啊!

任延气急败坏:“以后不准跟别人睡一张床!尤其是卓望道!”

“阿嚏——!”

卓望道大清早就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边刷牙一边在小群里兴高采烈地嘀嘀:

「dd」

「咱十一啥安排?」

「咱仨久别重逢,不得联络联络感情?」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