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睡眠太差,总不能耽误他的学习。”陈医生讪讪地笑了笑,“我选的是副作用小些的镇静药,和失眠药也差不多,不过吃下来可能不会那么难受。”
可说到底,靠药物辅助总是没有自己进入睡眠来的舒服。
“既然睡得差,那就回家。”赵玉兰手掌按在桌上,眉心挤出一个浓重的川字,“他自学能力不错,自制力也强,就算在家也不会耽误学业。这病还是得赶紧治疗,他也是的,怎么就不体谅大人的心呢?总是这样讳疾忌医的,折磨的何止他自己……”
说着说着,她还真动起怒来。
陈医生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说太多,只能委婉地暗示,“宋淮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太紧了。万一产生逆反心理,反而……”
赵玉兰正心烦着,只听到了前半句话,“我还要怎么宽松对他?转学由着他,不治病也由着他,要随便吃药也由着他,可是结果呢?有用吗?”
她一想到这些种种,就气得偏头疼,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陈医生心中叹了一声,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未婚男人,也不好明面上指导人家怎么教育孩子,只能选择沉默。
“算了,”半晌后,赵玉兰低声说,“开就开吧,也不能不睡觉。等到明天我给他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吧。”
“这件事,你要不还是先和宋淮商量商量……”
赵玉兰却疲惫地摇摇头,“我的话他从来不听的。”
然而偏偏就是她的先斩后奏,才导致母子俩的矛盾越来越深。
陈医生想到那天宋淮说的话,以及难得柔和下来的神情,一时间竟然也体会到了几分他心中的酸楚。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试探地问:“那宋先生呢?他最近能回来吗?宋淮的病你也可以和他多商量商量……”
宋先生就是宋淮的父亲,宋之深。
头几次做心理疏导的时候,陈医生就明显感觉到,宋淮对母亲和父亲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在于,宋淮每次提到宋之深时,喊得都是父亲。
谁家亲昵的父子是喊这个的呢?
其实很多寻常家庭里的孩子对父亲总是有种天然倾慕英雄的情结,宋淮更是如此,他好像天然地亲近父亲,但又不是喜爱和亲爱的父子关系,反而相处中多了几分尊重。
就好像是家里收藏许多钢铁侠模型的小粉丝,偶然遇见了钢铁侠本尊一般。
再加上宋先生做的确确实实是令人钦佩的事业,儿子敬重父亲更是顺理成章。
但是对母亲赵玉兰就不是这样,陈医生难以说清其中的情绪,不像是爱、也不像是恨,更像是逃避者。
赵玉兰性格强势,孩子无所适从,只能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退到无可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