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干净了,裴序才背过身,吐了一口血沫。
那女孩刚刚在混乱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甩了他一巴掌。本来这种小招数不算事,可最近裴序心里装的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高利贷,反应慢了半拍,躲得不够及时。偏偏今晚血流得也比平常容易,此刻鼻腔一热,有股新血正缓缓涌出。
他随意用手背一抹,几步走进附近的洗手间用水冲洗。
沈渝修没叫他,自己跟到洗手间门口,心猿意马地看着裴序脱掉西装外套,只穿了件发皱的白衬衫在盥洗池边躬身洗脸。
青年的腰背线条漂亮结实,随着动作绷紧的衬衫把那副宽肩窄腰的身材显露无疑。沈渝修欣赏半天,将自己那些绝不上赶着送热脸去贴的原则都忘了,“真被打了?”
裴序下半张脸水珠密布,上半张脸却几乎没怎么沾水。他直起身,单手抽出几张墙边抽纸筒里的抽纸,擦着下颌的血水,似乎轻哼了一声,语气带有克制和礼貌,“多谢关心。”
但他说罢就要越过沈渝修往外走,看不出丁点儿道谢的诚意。沈渝修抬手一拦,另一只手轻轻一推便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就一句谢谢?”
他说着又上前一步,将距离缩短至几十公分,语气像讨债似的稍显强硬。
关上门留出的这方封闭空间安静许多,裴序耳朵里不再是轰炸般的重低音音乐和喧闹人声,第一次清晰、不受干扰地听着沈渝修的声音。
无论内容是什么,沈渝修的声线偏温和是不争的事实。裴序不经意间发现他说话前会快速眨两下眼睛,睫毛微微抖动,唇角挂着笑,引人注目的唇珠又在身后射灯的照耀下变得分外精致柔软。
即便是债主,也是最不招人讨厌的那一个。
“起码也要有点表示吧。”沈渝修说。今晚如果不是他发话,裴序这会儿早被带进经理室,落一顿教训之外,这个月工资应该也剩不下几个子儿了。
裴序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但罚与不罚,剩多少并无多大意义,不是到这个债主腰包,就是到那个债主手里。
一想到几天后的还钱日期,他闭闭眼睛,心底漫上一层焦躁,抬手拿下先前被甩在背上的西装外套,手臂挽着衣服,单手插进裤子口袋里,与挡在门口的男人对视片刻,语气开始变得不大客气,“你想怎么样?”
沈渝修没留意他情绪的变化,只是笑了笑,提出和上次一样的邀请,“陪我喝一杯?”
裴序审视两秒面前与自己身高相仿的男人,忽然出人意料地咧嘴一笑,唇角勾起一个饱含讽刺的弧度。
他不是没遇到过纠缠他的客人,男女都有,脸皮再厚,被他私底下刺两句或是动手警告两次也就作罢了。沈渝修看着态度不错有商有量,其实和那些仗势欺人的暴发户一模一样,给一点小恩小惠就挟恩望报,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逼着他低头接受从指缝里漏出来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