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虽说疟疾已祛,只是胤禛仍算是大病了一场,太医唯恐出什么岔子,千叮万嘱不可受风着凉。到后来也只让开些窗户透气。胤禛实在不耐一直躺在屋里,执意要出来转转。王奉良只好在院内放了把太师椅,还在四周架了几个围屏,生怕这风打的太猛。

胤禛眯着眼靠在太师椅中,缓缓道:“这日子过得到快,你过来竟都将近半个月了。本是出来赈灾的,结果反倒这样劳师动众,可真是……”

胤禩执了卷书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中,听胤禛言谈间隐隐有几分憋闷之气,宽慰道:“若不是四哥你来了这儿便事事亲躬,又怎会因体虚过疲而染上病症呢?四哥何必为了这个跟自己过意不去。”

胤禛微微皱眉,“你不知道,先前我去东北赈灾的时候,那情状虽也是凄惨,好歹黎民百姓还算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要粮食一到,便可解决困境。但是这次,洪灾一起,这官邸附近虽不见有什么损伤,也是因为城西地势偏高。那地势较低之处百姓的家园尽数被毁,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死伤之人日益增多,药品和粮食却大大的有限。若换做是你,能够老神在在的高坐府中么?”

胤禩听罢叹了口气道:“我来的这一路,途经驿站的时候也有听闻,先有洪灾,后有瘟疫。宜城可算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啼’了。只是好在瘟疫已被控制了下来,死者已矣,只愿别再搭上更多人命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胤禛恩了一声,复又想到一事,“那日你同我说起,太子似乎也是即刻就知道了我染病的事。他若是在皇阿玛身边放人,又为何要在你跟前透露出来呢?”

这事情胤禩这几日来也是一直苦思冥想不得结果,苦笑道:“我却是想不透了,也许是太子想借以暗示,就算失了索额图,他也一样权柄未变吧。”

胤禛冷笑道:“他是越发的耐不住性子了,不过他未曾在御前替索额图求情,倒是做得聪明。遭皇阿玛厌弃之人,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是难以翻身了。”

胤禩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上一世康熙对自己的痛责,谓之‘深知其不义不孝情形’、‘父子之恩爱绝矣’。而他上一世却看不分明,处处想力挽狂澜,却最终功亏一篑。思及此,胤禩不免一阵心寒。

他虽是为了图谋皇位,然而,他那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皇阿玛,时常以额娘的出身责罚打压自己,却更是胤禩心里头的一根大刺。

自己的出身寒微,难道就注定当为一世的诟病么?

两世为人,胤禩对康熙有敬、有慕、有畏、有怕,然而那高不可攀的父子之情胤禩却是半分也不抱指望了。便是如太子那般深受康熙疼爱的儿子,到最后也不过空余一个郁郁而终。帝王之家,若要说最不可靠的,便是皇上的情分了。

胤禛见他脸色有些不好,关切道:“怎么了?昨儿个没睡好么?气色这么差。”

胤禩这才回过神来,朝胤禛笑笑道:“许是晚上有些闷热,今天起的又早了些。宜城真是燥热的很,到了这儿才知道京里的好处,四哥同我一样都是怕热的,在这儿呆了这么些日子只怕也是难熬的很吧。”

“平日的事情一多起来,便也顾不上热了。”胤禛看见胤禩手中的书卷,挑眉道:“拿了本什么书?”

胤禩笑着将手中的书卷摊开道:“是洪迈的《容斋随笔》,早起觉得无事可做,便从书架子上随便抽了一本来看看,上头有许多注解。这个王奉良虽然是一方知府,但见解实在不俗,果然是从佟大人府上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