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剧烈 逐鹿三更 2239 字 3个月前

空荡的餐桌上,只他和母亲两个人。母亲本又长又直的黑发蓬乱得有如蓟草,戴着硕大银戒指、毫无血色的手颤抖地抚过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哭作一团打翻的胭脂。

他看着母亲哭泣,听母亲用鬼一样渺远的声音指责他不忠的父亲。

母亲哭累了,会拢起瘦白的手臂抱他,或抚他的头,或眯着非雾非烟的眼睛,对着他笑。

她笑,极美极艳也极刻薄。一双凤眼的眼尾生了细纹,眼眶里泛着泪水涟涟的红,目光是深邃的讽刺,沁着深重的、绝望的毒。

好像在透过他看着什么。

他总是平静地回视她。

他困惑母亲为什么哭泣。

母亲是向往自由的,父亲却令她失去了自由。她为父亲而流的每一滴眼泪,都像羚羊飞跃悬崖时撞碎的犄角。

可羚羊只会为自由付出犄角,而不是悬崖。

不管是怎样的眼泪,柔软也好,坚强也罢,撞在铁石心肠上,也只不过独自破碎而已。

母亲为什么不懂这个道理呢?

因为陷入困惑,他说不出安慰母亲的话来。

如果他是母亲,他一定不会为这样的父亲流泪。

这时,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冷酷的父亲。

父亲曾称他“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冷静克制,是天生的猎手”,他觉得父亲是错的。他不是父亲,所以不是什么猎手,只是清醒而已。

他清醒地明白,母亲最大的痛苦,在于她对这样的父亲,竟还心存希望。

因为爱,所以恨,没了爱,便不恨。

这样的希望,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顽疾,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记忆里父亲的样貌已经模糊不清,他唯一记得的,只一张灾荒那般索求的贪婪嘴脸,兜着永远填不满的、油囔囔的满腹饥肠。

灯光盛大的酒会里,目之所及,所有人投来的视线,都是那么的不怀好意。

他们用虚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窃窃私语,又虚张声势。他们像父亲一样冷酷无情、唯利是图,也像阴影一样饥饿、残缺。

像母亲一样心存希望的人,只能被伤害。

所以希望是无需有的,光也是无需有的;没有希望,自然就没有绝望,没有光,自然就没有终日饥饿、漆黑的世界。

这是无比明智的决定,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三年前,他遇见了楚纵。

当楚纵执着一把无比鲜明的红伞,撕裂了那阴晦、压抑的天空。

他仰头望向坚定挡在他身前的背影,突然了悟母亲为什么要把她单薄的嘴唇涂得那般红、那般艳。

那是雨中点燃肺腑的干燥,是挣脱枷锁、羚羊断角的剧烈。

只是他不解楚纵之于他的剧烈,是贪婪还是爱。

也许是前者,也许是后者,也许介于前者与后者之间。

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

可在那之后,有时他也会像天真的母亲一样,忍不住软弱地心怀期许,期许这世上尚存复杂的希望。

于是他一改转学后消极的社交态度,走进人群,去寻找那不知何解的答案。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来打探楚纵的消息。

所幸他找到了。

找到了,就不想再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梧楚之战无了。

下面由本台记者逐逐实时播报他俩现在的情况——

你我本无缘,全靠卖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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