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剧烈 逐鹿三更 1957 字 3个月前

那时他们家的副食店也时常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嘈杂,而他还没有习惯那些嘈杂。

夏季的周末,楚心在楼上看电视,楚汉广驾着他的二手解放牌厢式货车进货去了,他则趴在玻璃柜台上写作业,帮兰女士一起看着店。

傍晚,吃完晚饭了,富郭街不少赋闲的居民便会搬凳子到街口,喊拢一干人纳凉。

纳凉不是真纳凉,而是一众中老年男人聚在副食店门口聊八卦。一些邻里间闹的笑话和龃龉,他们嗑着瓜子就聊开了。

除了邻里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也聊大事。大事不是什么治国理政的道理,往往是自个儿的峥嵘岁月,其次就是不比当年的沧桑世事。

一个先唏嘘:“这命啊,还真玄乎!当年那瞎算命的推我和袁斌的八字,说他是富命,我是穷命。我没信那晦气话,咱俩都是初中文凭,半斤八两,待遇哪能差到这地步?谁知道,竟然成了真的!”

一个问:“袁斌这小子好些年没回来了吧,清明也见不着影儿,他干嘛去了?”

一个答:“说是进了烟草公司,混了个销售经理当,这发财发得也稀里糊涂的,我咋就没这狗屎运?”

一个骂:“袁瑞,你弟真不是个东西,上坟也不来,老祖宗都不要了?”

话里的袁瑞也在场,正坐在一条淡紫色的塑料凳上抽烟。

他是个矮瘦的中年男人,一张暴晒过的脸黑得跟阴谋一样,两肩畏缩地弓起来,屁股下有钉子似的,时不时不安地挪两下,浑浊的双眼睛也总滴溜溜四处打量。

他不仅脸色像阴谋,整个人都像藏了天大的阴谋。

“还老祖宗,他老娘都不要了!”听见有人说袁斌,袁瑞连手头的烟都顾不上了。

他掩在黑布裤管里的干瘦短腿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他红着脖子,粗着嗓子就骂:

“老子就没这兄弟!这个见钱开屁/眼的畜生,他娘的,他也就是发了,逃到北方做人上人去了。他要不逃,你们看着好了,还敢瞧不起老子,瞧不起他老娘?老子还敢剁了他呢!”

“老子”是袁斌他哥,“老娘”却是袁斌实打实的老娘。

众人见袁瑞指天指地,指不着人,反倒把辈分骂乱了,不由得哄笑起来。

”说得好!干他!”他们纷纷拍手称快。

聊友间聊大事,便要用烹饪满汉全席的气魄,故而这说起话来,难免大开大合、荤素不忌。

唏嘘完了,有人突然提议:“别说这晦气事了,聊点别的。”

“聊啥啊?该聊的早都拿出来聊过了,剩下的都腻得慌。”

“谁说的?有的聊的事多了去了,比方沈家那寡妇,就那个外地女人,前几个月刚来上过坟的。娘嘞,那脸长得跟明星似的!你们见没见过?”

“见过,就那样吧。怎么了,你看上人家了?”

“哪的话?重点不是那脸,是那腰!你看她那腰,走起路来,那扭的,真和水蛇似的。”那人说着,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还说不是看上人家,瞧你这样儿!”众人又大喇喇笑出声。

几个大老爷们边抽烟边调笑,用浸在过去的、昏黄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慨叹现在。

于他们而言,生活是一块风干的、板结的洋葱皮,他们用粗暴的、大逆不道的字眼刺开庸常的外表,逸散性、血腥、暴力的刺激性气味,好像这样就能开垦这片荒芜、麻木的土地,从中觅得几分虚幌的希望。

烟草向尽头燃去,灰白、浓郁的云雾不断从干涸的嘴唇、鼻孔里喷吐而出,虚虚地笼在几道单薄的身影上,笼出一个不合心意、却又无力摆脱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楚怼怼收获来自妹妹的注孤生debuff

这段被我切片了,另一半在明天那部分,dbq单看可能有点莫名其妙,明天会更早点,9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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