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苑中禽 一枝安 1990 字 3个月前

而此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去见同样自沉睡中醒来的郁白,少年面色冷峻,不管他如何哀求都不发一言,哪怕是他告诉郁白,出宫令牌和身份文书是由太后安插在他手下的眼线毁去的。

也许是亲眼见到希望毁灭,也许是这些日子受了太多难以承受的刺激,他的记忆停留在了慈宁宫中的廷杖。他选择性忘记了那个承诺,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更深的厌恶。

是的,只剩厌恶。

望着郁白毫不掩饰厌弃的侧脸,他禁不住地想,纵使没有毁去,出宫令牌和身份文书又有什么意义呢?过错已经铸成,再弥补也于事无补。

他自生死线上徘徊归来,再看郁白,似乎陡然明白了什么道理。既已行至深渊,何不沿着万丈深渊跳下去?不图前程万里,只愿博一个至死纠缠,黄泉共赴。

于是自此之后,他们曾经有过的、所有的虚假的温情都不复存在,他们彻底成了互相折磨的仇敌。郁白算计太后乃至谋杀他的妃嫔,他便拿郁白下落不明的长姐相胁,两人常常各自落得一身伤。

那些年里,郁白不曾示弱,他更不曾退让。只是谁都忘了,让这场或许可以早早结束的折磨再次沸腾的,是被第三方毁去的

听着这段往事,郁白恍然惊觉,原来自己错过的,是豺狼唯一的一次心软。

错过了,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

二人沉默间,雾气渐渐浓起来。

半空中忽然飘来了花渐明煞风景的声音:“时间不多,有话快说。又不是锯了嘴的葫芦。”

赵钧垂着眸子,道:“事情就是这样。”

郁白张了张嘴:“你……你那次病发,是因为我吗?”

——如若当时圣女没有及时赶到,当晚,他便会丧命于此吗?他禁不住想起那染血的碎瓷片,颈项前骇人的伤疤,汩汩流个不停的鲜血。

赵钧摇了摇头,及时制止了他的胡思乱想:“我的心脉问题本就解释不清,阿白,你不用自责。”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当时,我发现你忘了,便也没再提过那件事。反正你都恨我了,也不可能再原谅我,那我为什么还要放你走?破罐子破摔好了。”

话到最后,竟莫名有些委屈意味。

“我一步错,步步错。你已经恨了我,我不想再让你恨齐昭,恨齐昭没有完成对你的承诺。”

那短暂的初遇,是他们谁都不愿触碰的伤口。

郁白默然良久,道:“有病。”

赵钧承认的倒是痛快:“我是有病。”

“从小到大,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喜欢什么就要抢。我养的鹰被赵锴抢了,喜欢的书被弄坏了,有一次差点连住的地方都保不住。那时候我就知道,只有牢牢攥在手心里的,才是自己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赵钧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闭了闭眼睛,方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听到你家出事的消息时,我整个人都慌了,瞒着他们打点,就怕你又像我噩梦里那样离我而去了……”

“后来我把你接进宫里,你却因我身份不肯理会我。我没有忍住,就这么要了你,说后悔也有,但混账点儿说,还有些许安心,好像这样做了,就能证明你不会离开我了……”

往事历历在目,郁白听着赵钧断断续续的絮语,神情愈发沉默。

待到赵钧停下,郁白方才轻轻地说道:“可是我是人啊。”

赵钧愣了一下。

郁白终是没忍耐住:“我是个人,又不是物件!”

多年的委屈在一刹那喷薄而出。他素来内敛,此刻却几乎不能自已,眸中一幕幕都是难以磨灭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