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苑中禽 一枝安 2219 字 3个月前

暗处偷窥的凤十一长长舒了口气,心说自己的狗头算是保住了。

……

读罢,郁白闭了闭眼。

虽然是个俗套的故事,如果赵钧没有骗他,那这个结局再好不过。

信上说,姐姐被江月琴坑害后流落江湖,恰好被江湖名门之子、秦氏二郎秦羡知救下,两人两情相悦,现居若水城——郁白听说过这个城池的名字,据说那是个四季都温暖如春的地方。

姐姐和心爱的人生活在那里,能摆脱过去的阴影,想必是满心欢喜的。

窗外已是暖阳,再不见风浪。他心中茫然若失,又突兀地想起那夜风雨大作,那个熟悉又疏远的怀抱。

低低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阿白。”

郁白淡淡后退一步:“见过陛下。”

他行的礼标准到挑不出一丝错漏,与失忆的那段时间天差地别。毕竟他已在这深宫中蹉跎两年岁月,耳濡目染之下岂会不知礼数——不,如今是第三年了。

赵钧站在原地,眼见着那昔日从不肯低头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心里却清楚郁白弯折的只是身体,而非那“不求人”的骨气。然而他心里却莫名生出一阵说不出的难受,胸中一口闷气,比起这样,他甚至希望郁白毫不给面子地拂袖而去。

他摇摇头,声音喑哑道:“……起。”

郁白不欲多待,然而胳膊却被赵钧拉住了:“阿白。”

“陛下何事?”

“朕……我有话对你说。”

郁白站直身体,黑如点墨的眸子不带什么感情地看着赵钧。叶子黄了大半的桃花树下,郁白一身青色旧衫,勾勒出挺秀清朗的少年身形,眉眼冷淡疏离,依稀是他魂牵梦萦的模样。

风起,一片落花颤巍巍地落到了郁白鬓上。赵钧鬼使神差地想伸手,想替他拂去这一片落花,如同春日灼灼桃花树下他暧昧的抚摸。

然而他到底是忍住了。他眼睁睁看着那片淡黄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没入秋日却仍开的热闹的月季丛中,再也觅不见踪影。

郁白没有要动手给他斟茶的意思,赵钧也不讨嫌,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你身体未好,这些日子不要饮酒。”

郁白不答,赵钧却兀自说了下去:“朕这些年一直记得与你在红门关那一面,当时朕想的出神,这塞北黄沙,竟也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好儿郎。”

郁白沉默良久,似是被勾起了往事。最后他冷冷道:“陛下谬赞。”

赵钧既然是皇帝,那就永远不可能再变回齐昭。何况齐昭,对他来说也只是一面之缘。他实在无须念及那可笑的知己之情。

柳城,红门关……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纵马持剑……

少年时光疾掠而去,昔日尽是不可回忆的梦。郁白恍然惊觉,他已经想不起漫天狂舞的风沙的气息,想不起数九寒冬的冰雪的温度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两年,怨愤也好、挣扎也罢,他几乎已经适应了皇宫的生活,白日里秾歌艳舞卧软榻,春夜里金杯银盏醉春宵。

“赵钧……你是皇帝。”郁白忽道,“这天下这么多人,有的是人愿意跟着你,求着你的垂怜哪怕一眼,你究竟是为什么非缠着我不放?”

“论家世,郁家早已破败,论脾性,我天性便冷僻。纵有几分容颜,可是你不会不知道,时光易逝、红颜易老。终有一日,我会到耄耋之年,垂垂老矣,再不复今日形容。”

郁白微微仰了仰头,由着眼泪重新滚回去。他重复道:“这天下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赵钧,你究竟为什么非缠着我不放?”

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赵钧默然良久。

他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