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苑中禽 一枝安 2081 字 3个月前

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余清粥迅速过了一遍皇宫求生守则,正欲离开,却忽听郁白道:“你袖子上是什么?”

“啊?”

郁白站起身来:“你从哪过来?”

“乾安殿……”余清粥突然哑声。他眼睁睁看着郁白面色急剧变化,扯着他袖子的手本该白净,却被袖子染上了黑红的血。

余清粥两眼一抹黑,差点没当场猝死。

——靠,那是给赵钧换药时抹上的。

当然,也有可能时赵钧故意让他蹭上的,毕竟去燕南阁这项行程是赵钧亲自安排的。

只是无论如何,血就是血,是赵钧伤口的淤血,既不是他胆大妄为捅了皇帝一刀流出来的,更不可能是他自己心血来潮吐上去的。余清粥在宫里摸爬滚打两年多,还没蠢到在这时候来一句“只是淤血,于陛下身体无碍”。

见郁白对着那片那片染血衣襟移不开视线,余清粥体察上意地给台阶:“公子可要去乾安殿?”

“去乾安殿做什么。”郁白恍若无事发生般坐下,淡淡扫他一眼,“余太医还有事?”

余清粥头摇的像拨浪鼓,识趣儿地滚蛋了。临走前他心想,郁公子不仅胆大还冷心冷情,恐怕赵钧真的病死在床上也等不到郁白过去瞧一眼。

此情此景像极了两年前。那时他刚入太医院不久,已对燕南阁那桩公开的秘事有所耳闻。

郁白高热昏睡,而赵钧独坐御书房接见大臣批阅奏折,宁愿花半个下午细细品一盏茶也不肯贵步临贱地瞧一眼郁白,仿佛那个被掳掠来的少年不过是只猫猫狗狗,玩过了便随手扔了。宫中上行下效,又有多少人会尽心给郁白诊治?

——所以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都是自作孽。余清粥心中大逆不道地批斗着狗皇帝,殊不知他刚刚转身离开,郁白方才平淡自持的脸色便骤然难看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白瓷茶盏。

一日春光万里,终等到夜色无边。

凤十一像犯错的小孩儿在父母面前承认错误一样,期期艾艾地陈述:“……前几天我去乾安殿例行汇报时没见到陛下,只瞧见了小殿下……李公公说陛下突发恶疾,所以连夜请来了小殿下给陛下治疗。怕你担心,就没多嘴告诉你。”

郁白静静听着,指尖忽然一阵刺痛。

那是不久前被鹰骨手钏划伤的口子。伤口极浅,早已愈合,不知因何刺痛,仿佛是提醒他不要忘记曾经的伤口。

“你可知陛下如今怎样?”

凤十一摇了摇头:“阿白若想知道,我去找老大打听打听。”

“算了,你回去吧。”郁白的声音有些晦涩。凤十一踯躅许久,默默退下。

——如果他在这种时候告诉郁白“陛下身体已经无恙今天早晨还喝了两大碗小米南瓜粥”,赵钧会第一时间摘了他的狗头吧。

明月光辉尽数倾泻进室内,洒下如水清光。郁白烦躁地翻了个身,梦境尚未开始,眼前已又一次闪过那人的面孔。

——赵钧。

——大梁如今的皇帝。

——曾是最不受宠的庶子,却以一己之力铲除异己平定叛乱,将无上皇权紧握在手,堪称英主。

——他将自己从西北带到长安,说视自己为最亲近之人,问自己愿不愿意带他同回柳城郁家。

午后隐秘的亲吻,夜里暧昧的怀抱,威严不可直视的玄金龙袍,亲手披在他身上的大氅,御书房里提笔落下的为君之道诡谲难测,为他梳妆的手带着弯弓搭箭留下的薄茧,谁都瞧得出来的欲擒故纵,被这欲擒故纵搅弄的心神不安的他自己。

以及那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带着调侃、戏谑和……温柔的“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