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和尚微微点头,就领着两人往后院里去。

谢凌与心中思量着此事所以并未看见,身边的贺摇清听见那年轻和尚的话之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瞬,虽然面上也带着些许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了然。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年轻和尚将两人领到禅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只见玄明大师身着袈裟,盘腿而坐,手中拿着一串佛珠。形容枯瘦,面上沟壑很深,声音无悲无喜。

“来了?”

谢凌与正疑惑,就听见身旁的贺摇清紧接着回了一句:“来了。”

却并未用女声,而是原本清朗干净的少年音色。

谢凌与不禁大惊。

要知道贺摇清虽是男子,可作为长公主一十八年,不得不修炼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点妆和易声之术,从没有被旁人抓到过破绽。

今日可能还是第一次不再易妆易声,而是真正作为男子出门游玩。

可如今这般情况却分明是两人早就相识,而且还知道他就是个男子?但玄明身为住持,而山泉寺又是皇家寺庙,又怎么会认不出来面前站的这个少年人就是当朝长公主?

转头望去,只见贺摇清直视着面前盘腿而坐的住持,双眸中的神色看不分明,既不欢喜也未见厌恶,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第28章 通体斑驳

禅房幽静,有风经过的时候,可以清晰听见轻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只见玄明大师好似没有看见贺摇清的神色一般,自顾自地打了个佛号,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晦涩的韵律:“阿弥陀佛,贫僧法号玄明,见过两位施主。”

谢凌与也俯身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贺摇清却直站着一动也不动。

贺摇清举动这般无礼,玄明大师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面容不悲不喜,开口说道:“这位施主好久未见,看起来要比往日好多了。”

“当然,我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好过,”贺摇清双眼之中全是厌烦,还带着若隐若现的嘲讽之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你不是一直都‘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不便见客’吗?可今日一见,你的身子骨还是像往日一般硬朗,真是让人感到高兴。”

这话的讽刺意味实在是深,贺摇清也鲜少有情绪这般外露的时候,谢凌与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可他就算心里的疑惑满得快要溢出来,现在也远远不是问清楚的时候,而且贺摇清的态度虽然看似太过轻慢无礼,可两人又像是相识以久,完全弄明白他们的过去之前也远没有他来出头说话的余地。

于是安慰地轻轻拍了拍贺摇清的肩,然后就在一旁站着默不作声。

贺摇清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

听闻这话,玄明大师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只开口说了一句不算是解释的解释话语:“阿弥陀佛,以前是时候未到。”

“那现在终于到时候了?”贺摇清嗤笑一声,神情不耐,“难道又是哪位神佛托梦要你来见我?我现在没有以前的闲工夫听你打甚么机锋,要说便快说,再磨蹭我立刻就走。”

“阿弥陀佛,无心之言,佛祖勿怪,”玄明大师双手合十欠身朝向西方行了一礼,继续开口说道,“你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虽贫僧从未回答过,但想来事到如今,你也不想再问。”

贺摇清神情漠然地看着他,连一句“废话”都不想再说出口。

玄明大师接着说道:“那就本该再没有贫僧的事了,今日找你来这一趟,应是我们能见的最后一面。”

这和尚竟顿了顿,才又开口说道“你小时候总缠着我求签,今日为你算上一次,也算是了解我们之间的缘分了。”

贺摇清猛得抬头,有些微楞地看着他,嘴唇紧抿,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玄明大师放下佛珠,伸手拿过身旁签筒,那签筒周身金漆都快要掉光了,通体斑驳,简直和他一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