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与当初猜得不错,此刻唯有疼痛,才能让他感到真正活着。

作者有话说:

注1: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就不会有悲痛的来袭——《人间失格》,太宰治。

第19章 烛光跃动

与此同时,谢凌与已经向许耀灵告辞,正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望着被夜风吹起的帷裳发呆。

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斟酌思量着某些事,皇上的莫名态度及其言语中的胁迫,当中可能潜藏的背后含义,当然还有……太后的那番话。

本以为堪为良配的新婚妻子竟是个男人,还被设计、压迫着不得不娶,无法也不能向外人诉说,只能无可奈何地隐忍,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可能都会感到怨怒愤恨,可他却无论如何对另一个当事人都生不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怨怼之情。

因为他只是透过旁人的只言片语,堪堪窥见了贺摇清过去的一角,就已经感到了心惊胆战,又怎么会迁怒呢?

甚至于只要看到那人,想起他的过去,就忍不住地想对他好,可谢凌与这辈子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更不知晓具体要怎么办,前些日子脑子一热还抢了小弟的糖,简直是笨拙地要命。

真是如同鬼使神差一般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谢凌与轻轻闭眼,眼前又蓦地闪过了那日山泉寺的漫天桃花,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可惜了,阴差阳错,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马车停下,谢凌与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有些闷热的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袍下摆,一路很快就走到了凌安苑,因为贺摇清的原因,凌安苑夜间从不留侍从,所以很有些寂静。

他又看了看天色,料想往常这时候屋里的人早就睡了,又怕打扰到那人,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却未曾想到屋里还点着一盏昏黄的灯,而那灯下背对着他的,闻声猛然回头的人影,当然正是贺摇清!

谢凌与扶着房门的手骤然一顿,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如今亲眼看见这一幕,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他咬了下舌尖,轻微的刺痛让他回过神来,扶在门上的手紧了又紧,良久才转过身关上门。

却是直接进了书房,谢凌与走到书案前,打开其下隐藏的暗格,拿出了前些日子亲自去买的伤药,又犹豫了一下,拿起了旁边剩下不多的蜜饯。

又见贺摇清还是低着头坐在那里,连姿势也没有变过一下,谢凌与走到他身前,这人一头鸦青发丝垂至腰间,眉目之间依旧是昳丽浓稠,笼罩的阴郁之色却缭绕不去,映着跃动的烛光,竟能给人惊心动魄之感。

谢凌与弯下腰,将伤药和蜜饯放进他手中,又轻轻抽走了刻刀。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无可奈何的柔弱和顺,其下诞生的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阴郁痛苦,不能消除,鬼魅般如影随形地渗入到空气中,无法摆脱,勉强遮盖的表面却也已经是千疮百孔。

你竟无时无刻不在难过吗?谢凌与犹豫着伸出手抚上贺摇清的长发,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只手竟然是微微颤抖的。

他看不清贺摇清的神情,但揣度着现在将所有空间都留给这人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个人也一定不愿意被别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吧?如此想着就轻轻收回手,转身回到了书房。

自从贺摇清住过来之后,夜间他就一直歇在书房里,谢凌与站在书案前楞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刻刀,给自己倒了杯茶。

入口微凉,他翻身坐上窗台,盯着远处的房檐发呆。

两人住在一起,又日夜相对,他早就清楚撞见这些是迟早的事,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伤药备用,可今夜亲眼看见却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皇上究竟为什么能做出这等事?贺摇清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究竟怎么下得去手,难道就不会心疼吗?那些个原因谢凌与非但不能接受,甚至还隐隐觉得怪异。

照理说再过上一会儿,自己应该是要出去再见贺摇清的。

可从小他就知道,自己首先是谢家长子,是未来要担起谢家的人,然后才是谢凌与,所以注定不能从心所欲,凡事都要以整个家族的利益为先。

更不用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隐隐散发着阴谋的味道。

甚至他曾经想过直接告知父亲,可一方面皇上的告诫敲打还浮在耳边,令他一时半会儿不敢冒险,只能靠自己私下调查揣摩,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