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帝王遇刺的消息在灏京内外传了个遍,百姓大多议论纷纷,虽说平素大关心朝政,但等到关乎江山之主的事上,民众终归会主动去关心几下。
一处净雅茶馆里,容暮和华淮音一道喝着茶。
华淮音刚从京郊大营放了两日的假,今日约着容暮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容暮身边的宋度。
半壶茶水后,容暮看着还在腻着的对坐二人,终究还是咳嗽一声,打断了二人的脉脉之情:“少将军在京郊大人述职,当下如何?”
华淮音摸摸脑袋,突就咧开嘴笑:“那当然是极好的,不但我在京郊大营过得自在,我父亲的好些旧部也在那处。”
容暮点点头:“那就好。”
指腹捻捻桌角翘起的红漆,容暮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华老将军现在在府上怎样?”
自打宫中宴会过后,容暮就不曾再见华峥了;老将军对外已经交了自己的兵权,如今连早朝都不用去,容暮顾忌着多疑的楚御衡,自然不敢多去镇北大将军府走动。
“我父亲……”华淮音顿了顿,面露不解,“也不知我父亲如何作想,在府上就是待不住,前几日就去了清泉寺,说是要去那儿拜拜。”
“清泉寺?”容暮薄唇上下抬阖,三个清浅的字就从他刀刻的唇线滑出。
“不过,我父亲大概就快回来了,他走之前好像提了提是冲着清泉寺的万恩节去的。”
说到万恩节容暮就熟悉得多:“那是该回来了。”
万恩节是清泉寺独有的庆节,传说当初创寺之际庙宇破落,山石都是附近百姓一肩一肩挑上来的,所以寺庙开门初初就订了为期七日的万恩节,以感念当初民众的扶助之恩。
后来渐渐的就变成开春后清泉寺最繁热的时候,庙里供给免费的斋饭,还给一步一步上山祈福的香客供上开过光的小礼,有时候是寺庙小僧抄录的佛经,有时则是菩提串儿。
年少时的容暮也有些爱热闹,最喜欢的便是庙里开办万恩礼的时候了,来往的香客比平素多上好些,香火也旺些,他每年还帮着庙里串菩提的手串儿。
而现在,容暮不用算都知道清泉寺的万恩节今日结束,老将军今儿也该回来了。
但清泉寺素来不留外人,也不知华老将军是否夜里就歇在寺中。
而容暮更不知的事。华老将军当初将他托付给庙里的法师时,都说了些什么,才让他在庙里能安稳那么多年……
容暮又和华淮音聊了些旁的内容,从京郊大营武将们最初的惶恐,到最近的安然,华淮音模仿起来惟妙惟肖。
容暮也放了心,看着有自己在就不怎么说话的宋度,容暮掸了掸膝盖骨折了的外衣,起身道:“我去那头听听说书,你们就在这儿聊聊。”
言罢,容暮就快步离开,给二人留下私密的独处时光。
选了一处不远不近的单桌落座,容暮重新叫了一壶茶,不到半月功夫,就连茶馆说书人都出了新的说书料子。容暮一边饮茶,一边打量着斜角处的说书人,容暮也心生佩服。
宫外人不曾见过当日的景象,却还能将臆想的场景描摹得惟妙惟肖。
甚至情感充沛到比那日还要惊险刺激。
“大刀阔斧而入”,“血流成河”,“血色下龙颜不损”,“之间天子呵声之下,北盟余孽尽殇于浩荡龙威”。
字字句句都似乎很真实……
容暮有几分怀疑这茶馆的说书人是楚御衡安排的了,否则满朝惊惧的情况下,独独受了伤的天子沉着冷峻,还能清醒地执掌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