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出宫时,楚御衡还想为容暮铺就一条更为坦荡的黄泉路,午后回来的楚御衡自己倒像走上了崎岖的小道。
当日从闻栗的府邸回到御书房内,楚御衡还神魂未归。
浑浑噩噩中,楚御衡忽见御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画,这是他十多年前所做,为了不使自己忘记了闻栗的救遇之恩,他便将闻栗的模样留在了画里。
但现在告诉他,他认错了恩人,画里人也并非该是闻栗。
这都有多荒唐啊……
若他当初仅是认错恩人,那便罢了,可他为闻栗做了这么多,还为闻栗伤到了阿暮。
纵使不愿相信闻栗说的话,在离行前闻栗最后那句话却真真好似利刀刺在楚御衡的胸膛。
原来……
阿暮最后都还以为自己想要他性命么。
阿暮进宫给他送上朝政的至秘信函,那阿暮在御书房外听到些什么?
他当时似乎说了自己会护着闻栗,纵容着闻栗,这些话都听到容暮的耳朵里了。
楚御衡极力从乱如麻的心绪里找出当时自己所说的话,可就待他慢慢理清后,才觉彻骨生寒。
容暮可能真的听到自己会护着派刺客刺杀他的闻栗……
“小宣子,把这画拿出去烧了吧。”
小宣子惊讶。
出宫前的喜公公可同他说了,陛下对这画颇为爱护,十多年的光景都不曾将其从御书房墙面上取下,这会儿居然让他拿去烧掉。
但掩下目中惊疑,小宣子恭顺应下。
而楚御衡静静坐在龙椅上,看小宣子将画取下,心口一丝未软,反倒肿痛得厉害。
“小宣子……”
闻声,正准备过去取画的小宣子恭敬地立在一边:“杂家在。”
“丞相那日进宫是何神色?”
明明他已问过小宣子一遍,这回又重新问过,就为想知晓些曾忽视的细枝末节。
小宣子毕恭毕敬,好似历经艰难才堪堪回忆起:“大人刚来时神色如常,但临走时似乎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可杂家看不大清。”
面色苍白,失魂落魄……
“你当日怎得不说?”
小宣子讷讷,好半晌才低语:“因为陛下不曾细问过。”
是啊,是他不曾细问过,才忽视容暮那回的不对劲……
他还有何脸面责怪旁人。
楚御衡心口一痛,隐隐一口血要咳出喉间,压下那股腥甜的血味,楚御衡要靠臂肘撑着红木雕漆大桌,才不至失力倒下。
他近乎不敢想象容暮听到他和闻栗的对话该有多绝望。
一切皆阴差阳错。
明明当初他想说的不是那样,可落在容暮耳朵里的就是被歪曲了的意思。
难怪他说那日闻栗怎么的那般倔强,非要把他的意思扭曲了。
他和容暮之间本就有解不开的结,让容暮听到这样的话……
蓦然间,楚御衡心如刀割。
“小宣子,你说朕对闻栗怎么样?”
“恩宠无比。”
小宣子不敢胡说,只把陛下原本怎样就怎样给说了出来。
楚御衡听了这话,不免发出气笑来:“恩宠无比……”
可他有眼无珠,把这恩宠给了不该给的人。
“那你说朕对丞相怎样?”
“这……”
小宣子顿了顿,舌尖不自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不敢妄言。
可实际真相就是陛下对丞相大人远不如比对闻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