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搬运尸首时,初七想搭把手,一碰上被白布遮住的尸身,便被冻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珑姑姑不是刚走吗?为何隔着白布,也能冻得他心底发亮,尸身被搬上马车,初七看见白布中垂下一只僵硬的不满白霜的手。

金禧阁连夜被布置成一个简易的灵堂,初七身为她唯一亲近的小辈,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前,许久未见的尺素也穿了一声素色的衣服,守在她的身侧。

昔日与珑姑姑相依为命的两人红着眼睛烧着纸钱,尺素嘴里一直默默地说着什么,初七听不见,但他细细观察了许久,她好似实在说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珑姑姑晚年,多半是尺素在伺候他,他为何要说对不起。

夤夜时分,李轩前来,郑重地朝珑姑姑的尸身拜了三拜,安抚了初七,又随影卫匆匆忙忙地走了。

初七入宫许久,这规矩也懂了许多,李轩是皇帝,珑姑姑与他再亲近也不过是个嬷嬷,尽管只是躬身行礼,但也有些不合规矩。

“初七,你身子弱,别熬了,去睡吧。”凌嬷嬷拍了拍初七的后背说道。

凌嬷嬷眼底挂着乌青,明显她才是最需要休息的人,初七摇摇头,“凌嬷嬷,你陪着珑姑姑熬了这些天,想必也累了,你去睡吧。”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原本话最多的尺素,却低着头沉默不语,凌嬷嬷跪到尺素面前,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尺素苦笑着摇摇头。

天空泛起鱼肚白,马上便天亮了,自己不能再陪她了。

“我想再看看珑姑姑。”初七哑着嗓子说道。

凌嬷嬷用一堆理由拒绝了他。

“天亮了。”初七看着门外,“今日我要随南疆王走了,让我再看他最后一眼。”初七小声恳求道。

尺素的手抓着衣摆,狠下心拒绝。初七无奈,却也不敢对死者不敬,这未能见得一眼,怕是要让他遗憾一生。

天光大亮,阴沉了几日的天空出了太阳,温暖的阳光洒进灵堂,照的人身上异常温暖,是个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一会儿南疆王的侍卫该来带他走了吧,初七跪到棺椁前叩了三个头,起身时却发现珑姑姑的棺椁外头蒙了一层细细密密不易察觉的水雾,他转身时特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奈何棺椁太深,他只看到一片暗色的衣角。

怀着怀疑与不解,初七再次跪到灵堂旁边,宫里许多老人前来吊唁,初七除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更多时间在观察棺椁上的水雾,水雾越来越多,甚至有的凝成水珠落到地上。

到了中午,厨房送来饭菜,三个人去侧厅草草吃了午饭,初七本想将棺椁上怪异的现象告诉两人,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案上的贡品该换了,我去换一下,初七,你陪着尺素。”凌嬷嬷起身说道。

初七点了点头。

这贡品摆的颇费时间,许久凌嬷嬷才神色凝重地抄着手回来,尺素看了一眼凌嬷嬷,便低下头去,两人肩并肩坐着,都没有开口。

气氛有些奇怪,初七说了句要去陪珑姑姑,两人没有阻拦,只是随他以前去了灵堂前。初七再次跪下时,发现棺椁上的水雾不见了。整个棺椁光滑干燥,初七一时间陷入怀疑,莫不是自己上午看花了眼。

初七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正在盯着自己的凌嬷嬷的目光,凌嬷嬷慌乱地将目光移开,伸手往盆里添纸钱。

抬手间,凌嬷嬷一直收起的袖子露了出来,凌嬷嬷穿着与初七同样面料的粗麻衣服,这种面料沾水后发黄,而凌嬷嬷宽大的袖子此时正微微发黄。

棺椁上的水雾是凌嬷嬷擦掉的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棺椁里头好似装着寒冰在慢慢融化,下午日头足,棺椁外头的水雾比上午更加明显,而凌嬷嬷的眼神显然是已经发现了。

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这件事很快被初七抛到脑后,初七很快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马上日落中天了,南疆的人还没有要来带他走。

外头一有脚步响,初七便警惕地抬头去看,生怕南疆的人突然出现带走他。

“累了就去睡,这里我们守着。”尺素说道。

初七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