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门来了新掌柜,姓甚名谁不知。。
棠西雁平时属于在别人头上屙屎,还嫌别人脑壳不平,在这边做生意,挣了别人的钱,嘴里还要嫌东嫌西。
但坏归坏,自己吃肉,也会留一口汤给别人。
这个新掌柜,属于打烂油瓶——全倒光,自己不想挣钱,也不允许其他妖怪去挣。
她的性子又是胡椒拌黄瓜——又辣又脆,乌素羁的妖怪和过路的客商没有不怕她的。
棠西雁想,我问心无愧,就是对你有愧。
杜梨虽然知道瓜州门罪恶丛生,但也没真正见到棠西雁干的事,若是亲眼所见,未必会这样说。
又想到杜梨那双脆弱的眼睛,能从如此腌臜的瓜州门中看出一点好来,老天怎么不多多怜惜他,让他从前遇上了那个罪恶的少年。
若是当时早早地对杜梨忏悔,求他原谅……那么当时,他也能像今天一样,没那么生气吗?
他们两人之间还会走到当初那一步吗?
那堆篝火燃起的火焰正玩得高兴,像一朵纯净的红花,在静静的黑夜里盛开着,随着风左右摇曳舞蹈。
棠西雁想起了一些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轻不可闻地说:“我等得你好苦……”
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夜风拉着长长的尾音,呜咽地卷过沙坡,火堆里的树枝噼驳作响,如怨如诉。
寂静的夜空似乎有吟唱传来,舞乐管弦,新声奇变。
杜梨侧耳细听了听,分辨出乐曲中特殊的七声,宫声、南吕声、角声、变徵声、徵声、羽声、变宫声。
澹澹笑道:“古有龟兹人苏祗婆,善胡琵琶,此龟兹琵琶乐,此地竟有此风雅乐事,亦稍慰旅途乏顿矣。”
棠西雁方才心情不太好,现在听到这个欢快的乐音,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稍稍释怀一些。
空气中的吟唱就像是一条不绝如缕的丝线,虽然很轻,却是听得很清楚。
这首曲子名叫《善善摩尼》。
善善就是当地土话“好啊”的意思,“摩尼”就是他们口中的神仙,菩萨。
音是煌煌正音,词是訇訇佛号,似乎在虔诚善颂。
曲终收拨,四弦当心,空气中又换了一曲。
节奏骤然加快,仿佛有人从嗓子里发出轰音,夹杂着粗粝几声的癫狂,遮掩不住的邪气随之四溢而出。
杜梨察觉不妙,持剑燃符,张开一个结界,挡住转瞬而至的一股凛冽音波。
音波弹回,折在沙地上,沙尘如裂帛般四散。
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一痕浅浅的黄色,那一派黄线渐渐近了。
细看之下竟是大队人马扬起黄沙,如一道屏障慢慢逼近,闻得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一时竟分不出多少人来。
“是刍灵。”棠西雁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发白。
“嗯。”杜梨沉声,“甚是怪异。”
“怎么了?客人”
“刍灵集结而行,贪魂而图,它们不往鸣沙山去,这是为何?”
大漠里的刍灵,需要用魂魄填饱自己的躯壳,按理说,再没有比前方的鸣沙山更合适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