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外面狂风呼啸而过,仿佛千军万马在空气中隆隆奔腾,杜梨看起来自在安详,他随遇而安,无论去哪里都是坦坦荡荡。

这样一个人,从云端到地头,坎坷飘零,经历了太多苦难,算起来依然是笑容远比愁眉多。

杜梨听他言语间有些沉重,不知怀着什么心事,便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等待确是煎熬。”

棠西雁的眸子一眼看不到底:“客人言重了!近日,此人就会来此,届时我便同他去了,你今日来得也巧,再晚几天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杜梨莞尔:“是来地巧,平白饶上掌柜的好一通大漠豪言。”

棠西雁想起杜梨进门时他那一大段骂街的话,微微红了脸,干笑两声,厚着脸皮道:“客人取笑,此地来往客商多,路子又野,我年岁尚浅,修行不足,你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沙漠里更是柿子捡软的捏,不说点糙话震不住人。”

杜梨点点头,表示同意。

方才听他说要离开瓜州门,便直问道:“大漠里刀光舔血,棠掌柜得偿所愿,是好事。大堂里坐的那些‘客商’是什么来路,棠掌柜比在下清楚。棠掌柜一走,他们该当如何?”

“我欠了那个人东西,是要还的,这客栈腌臜,也就不用留了。”棠西雁摇摇头:“不过即便瓜州门覆灭,只要乌素羁一直存在,还会有千千万万家瓜州门。”

“棠掌柜以为如何?”杜梨听他言语,似乎已经想好了后路。

“若客人肯交我这个朋友......,”棠西雁拈了一根牙签,把灯盏挑亮一些,轻轻地试探道。

没等杜梨回答,他又赶紧说:“罢了罢了,客人风华落拓,小人怎配......过几日家姐会来,她性子坚毅又有手段,说一不二,神鬼共震。更妙的是她为人正直,定会清肃此地,正道清源。与其覆灭瓜州门,不如有一位武德双修者来此接手,客官觉得呢?”

杜梨殷殷含笑:“棠掌柜一席话,洒脱通透,如何不能为友,只是在下浅薄,若掌柜不嫌弃,今日得交新友,当浮人生三大白。”

棠西雁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杜梨可以接受他。他悄悄捏了一把汗,杜梨可以接受亦正亦邪的棠西雁,未必能接受那个一条道路走到黑的他。

“喝酒?”听到杜梨要喝酒,他也便暂时不去想其他了,拊着桌子问道:“大漠里的烧刀子热辣,客人可愿相陪?”

杜梨面容明净如天光云影,“自当舍命陪君子。”

棠西雁想,我哪里是什么君子呀?这个杜梨还是一样,对人毫无防备,简直气死人了。

不过他还是转身去厨房抱了几坛酒,拿了几碟现成的小菜,放在杜梨的桌子上,又在火炉里加了几根柴火。

外面狂风不止,屋子烧得暖意融融,两人面对面坐下。

“今日客人远道而来,我只当是旧相识,我们老友重逢不必客气,客人请吧。”棠西雁直接抱起了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大漠里的烧刀子味浓烈,似火烧,棠西雁抱起来就当水喝。然后一擦嘴角,爽快地呼出一口酒气。

杜梨听他喝得爽气,也抱起酒坛喝了一大口。

浓烈的酒气直灌去喉,辣得喉头突突直窜,像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刮着喉肠,烧灼感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

杜梨一时忍不住,呛了出来,酒气上涌,烫得他俊脸一片通红。

棠西雁哈哈大笑,拍着杜梨的肩头:“客人喝不惯咱们大漠的烧刀子,第一次喝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泯,待习惯了辛辣,才能慢慢回味出甘甜,像你这样喝,一定会呛到。”

杜梨感觉他的手落在肩头十分有力,带着砂石和野兽的莽气,微微有些呛人。

棠西雁回身拿了两个杯子,把酒倒在杯子里,举起杯子对着杜梨说:“客人请。”

杜梨感慨道:“棠掌柜青云豪气,在下自愧不如。”

杜梨举起杯子,棠西雁赶紧伸手在他的杯沿上轻轻一磕,仰头饮下。

杜梨隐隐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来……

烧刀子入口热辣,习惯了之后便口感润滑,酒香浓郁,被大漠里的豪情一激,连日奔波的疲惫也暂时放了下来,杜梨很快习惯了烧刀子的味道。

两人不知道喝了多久,屋子里炉火噼驳,灯光微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