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何须问带着梁锦一路走,一路观察着久违的景色,行至何从抚院中时,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坐在上,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

两人按规矩行礼后,何须问朝梁锦使了个眼色,“你去厅里等我罢,我一会儿就来。”

梁锦依然辞过何从抚,他刚退下,只见何从抚随手指了跟折背玫瑰椅让何须问坐下,“这是就要走?……你许久不回来,也不留下来吃晚饭?”

“家中还有幼子要照料,就不吃了。”何须问在下坐下,离着不远朝他望过去,竟发现他鬓边略有白丝,心里叹息。

何从抚抖抖衣袍,也朝他望过去,“我听说了,梁大人要将三房幼子过继到你名下,这倒很好,你也算有了根基,也叫我能放心。”他沉默片刻,猝然又说:“你母亲在天有灵,也能放心了。”

“父亲,”何须问轻轻开口,小心试探,“真的要将他们都赶走吗?留下来陪您不好吗?”

“……我不要人陪。况且还有长春和你,还有凤儿和那小丫头,你奶奶和你太爷,一家子还有那么些人口,都陪着我呢。”

他一一数出来,人口的确不少,却听着叫人觉得落寞。何须问不再多说,只是淡然与之对视,“我听说了家中变故,特意回来看看,此事没有牵连到父亲,看来于您的仕途也没大碍,我便放心了。”

何从抚摇摇一笑,缓缓点首,“你越大越像你娘了,长得像,行事作风亦像。她当年也惯会说好听的话儿哄骗我,其实半点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于她,于你,都不过形同虚设,她未曾当我是她的夫君,你也未曾真心当过我是你父亲。”

何须问听得心惊了一下,面上只扇了两下睫毛,“您也从没尽过当父亲的职责,您忘了?”

“呵呵,我没忘。”何从抚坦然以对,“可我不是只对你,对谁都这样,你别怪我偏私,我实在无私可偏,年轻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你娘,你娘死了,我心里就只有我自己个儿,谁我都不偏。这些年,一见你就让我想起你娘,想起她的笑,她的好,她对我的另眼相看,可转眼又想起她骗我,她负我,她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每每我百转千回心里抽得疼,故而不敢多见你,你别怨我。”

“我不怨您。”何须问撑着膝盖起身,“我该回去了,您……保重,家里还有三哥在呢,三哥人好也聪慧,秋闱必定是会高中的,您只管放心。”

何从抚也跟着起身,堪堪看着他,“不吃了饭再走哇?家里方便,随便吩咐厨房一声儿就是,你把姑爷也留下一起吃了再回去罢,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不了,家里还在等呢,况且他也要回去用功。父亲留步罢,不必送。”

两座府邸搁着三条大街,可这一走,总不知他猴年马月再来了,何从抚生出一点不舍,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一颗心又沉下去,仍旧坐回去,面上看着还是透着股薄情寡义。

这厢出了何府,梁锦便眼巴巴的瞅着何须问,心里左右放心不下,搂着他在马车内宽解,“这也没什么,你若放不下,回头我们常来就是,既有姻亲在,我也当他还是我的长辈,回头见他,仍旧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就是,我心大,你倒不必考虑我。”

“我没有放不下,只是有些感慨唏嘘,没事倒也不必再来了。”他用胳膊肘推了梁锦一下,“你坐远些,热死了。”

“又嫌我……”

梁锦不得不挪动一下,离他远了几分。

第65章

下闱

摇摇晃晃到了西面角门儿,远远见另一辆马车架来,白芫笙从车上打帘子被人扶下来,抬眼一见这夫夫二人,当即有些尴尬,“表哥和嫂君也出门了?”

梁锦闷不做答,抬腿往里走,白芫笙只得跟在何须问身边,何须问见她胆色颇大,倒有些佩服,想着过问她两句,“你在后头,可有没有人为难你?”

“下人们都挺客气的,”她展颜一笑,稍又垮下脸来,“就是那个谭青瑶,回回遇着了我跟她招呼,她都扬着个下巴不理人,像是我哪里得罪了她似的!”

“你别放心上,她原是官家小姐,又是老夫人的娘家亲戚,本就有些孤傲。”

“不是听说她家败落了吗?还摆着千金架子给我看?”

见她撅这个嘴满大不高兴,倒是直言直语,把何须问看得一乐,招呼她赶紧回去吃饭歇息,这一招呼,又叫她落了个大红脸。

至秋,梁锦被他父亲压着发奋起来,日日都在房中苦读,翻来覆去还是那几本,早已被他刻在脑子里了,他实在是无趣,回回要叫何须问坐在边上陪他,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梁锦闲谨慎叮嘱:“我这次下闱一连三天,出来不得。我不在你可仔细,别轻易吃别人给的东西,我会招呼好华浓云裳,仔细查验厨房送来的每样东西,你也别轻信别人,叫我放心,知道吗?”

“我知道,你只管安心做你的文章,”何须问卷书淡笑,“别记挂我,千万一门心思扑在试题上,我这里能有什么事儿?你不过三日就出来了。”

“那可保不准!”梁锦见他不当回事儿,心里更急,“我上回走才多少日子,你就出受了这一遭罪!现如今见你走路我就心疼,悔不该搁下你往洛阳去,可眼下没有办法,科考我不能不去,心里又十万个放不下,我的小祖宗,你当真要留心些,遇事儿就去找母亲,别一味忍着不计较,你可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