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东呈刚要跑,他又将人扯回来,声音比方才还小:“别的事儿便罢了,若是谭青瑶找茬,你先锁了她再来回我。”

领命后,东呈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梁锦又回到席上,继续他的筹光交错。

不过半柱□□夫,东呈又跑回来了,叫了梁锦离席:“不是咱们院儿里的事儿,听说是三少爷院里的少夫人吊死了,那边没人管,才来叫少夫人。”

梁锦朝厅上回望,见梁远正在席上畅饮,半点不见愁容:“回过三少爷了吗?”

“应该……是回过了吧,这么大的事儿,一并是连老夫人都要回的。”

“你去回大夫人,我先过去。”

“哎少爷!”东呈拉他一把:“刚咽气儿不吉利!”

梁锦立在一片翠竹里回身摆手:“少夫人向来和她交好,必定心里难过,我去陪着他。你到里头小宴会厅上回大夫人,看她怎么吩咐,另外,叫人把梁远给我架回去。”

等到了梁远院儿里时,孔翠芝屋里已隐隐传来哭声,梁锦夺了丫鬟的灯笼自己走进去,就见床上横着一具尸首,梁慕白坐在床边哭,何须问则坐在对过的椅子上发呆。

第53章

后事

这屋里没有一个本院儿的丫鬟,站着的四五个,全是梁锦的人。

他朝何须问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没事儿,我来办。”

何须问这才回过神来,在一片细细的啜泣中轻声说:“去回了赵姨娘了,她不管,说大喜之日晦气,让明日再说,你三弟也是这个意思。”

“我料到了,”梁锦细细观察他苍白的脸色,将那一双冰凉的手更攥紧了几分:“我来办就是,别担心。”

何须问不再说话,他想起刚进屋时,孔翠芝的尸首还在梁上悬挂着,头发长长的垂下来,脚边是一个横倒的圆凳,墙角摇篮里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屋里却没有一个人。

是他将她抱下来搁到床上去的,这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不过三四日,那天他亲自带了熬好的燕窝来,孔翠芝还有力气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她觉着越来越有精神了,应该是快要好了……

眼下,她却成了具冷冰冰的尸体,何须问每看一眼,就觉得心被谁拽紧了一把,他不敢看了,将头深深地垂下去,了无生息地,再不敢抬起来。

梁锦的心也随他被拽紧,他站起来,挤着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搂过他的肩,低低地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能心里好受些。你看大家都在哭呢,没什么丢人的。”

“前几天,我给她送东西来,她还说天暖和了要出去走走,”何须问将头搭在他的肩上,缓缓说话:“上回送她的东西,她很喜欢,可不让我再送了,说是要落到赵姨娘手上去,抱怨了一会儿,又偷偷跟我骂了好一会儿……”

“她还跟慕白定了件衣裳,慕白赶了半个月才给她做出来,问我还有没有和送给慕白那支同样的簪子,那是我娘亲的东西,就那一件儿,我也没法子,还准备送个别的给她……”

他自顾自的说着话,在他轻柔的声音里,梁慕白连同几个丫鬟哭得更凶了,声音似浪头一阵大过一阵,那哭声是祭奠和不甘,更是替孔翠芝鸣不平。

而他无声的泪混在这片吵杂的哭声中,静静地往心里流淌着,只有梁锦听见了。

他听见他的难过和不舍,一如他从前默默无闻的苦难。

在这具蓬头垢面的尸体面前,梁锦在想,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何须问也只能像这样寂静的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会因嫌他晦气而不愿替他收殓。

他无法对这样一个山野村姑产生过分的怜悯之情,却因何须问第一次学会了将心比心。

过了一会儿,何须问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细碎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脖颈,他又用了几分力,将人搂得更紧些。

外头有了吵杂的动静,梁锦不能妄动,只见东呈进屋来禀报:“少爷,三少爷喝醉了,我已经找人架回来了。”

何须问这才抬起头来,抹了两把眼泪,扭头看向窗外。梁锦懂他的意思,他跟着东呈出去,灯笼烛火中,几个丫鬟想搀梁远回房。

“把他就放在这儿。”梁锦站在他面前,看他软哒哒的四肢垂着,显然已是酩酊大醉:“去打桶凉水来,把他泼醒。”

院儿里的丫鬟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动,东呈眼疾手快,提了捅凉水毫不留情地从头上给梁远倒了下去,梁远打了个激灵,这才醒过来,抬脑袋一瞧就看见脸色难看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