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梁慕白低低地回:“嫂君不知道,三嫂病了,月子没坐好,前些日子她父母来见,又大哭了一场,现下病得更重了……”

这病原是受气得来的,何须问拿眼冷冷瞟了眼梁远:“你若去看她,替我带些人生肉桂过去。”

对过梁远察觉他的眼神,回看过来,本想回讽两句,乍一看边上的梁锦,又赶忙垂下脑袋,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

梁锦却不依不饶地盘问他:“你夫人儿子可好?”

梁远搁下手里的坚果,讪笑着答:“都好,谢大哥关心。”

“若好,怎么不见你带出来?”

“……天太冷了,怕伤了风。”梁远支支吾吾的,叫梁锦看了生气,若不是中间隔着桌子,上头坐着长辈,恐怕又要拿脚踹他。

老夫人见他们嘀嘀咕咕的说话,想起来一事,歪在椅上喊了一声:“锦儿,你瑄弟的婚事已定下了,孟家的三小姐,你常和孟小侯爷来往,眼下就要亲上加亲了。”

孟家三小姐梁锦是知道的,是个庶出的姑娘,正好和梁瑄相配,他从桌上执了酒杯,冲梁瑄说:“既定下了亲,就该收敛些了,别成日还在外头吃酒赌钱的。”

梁瑄见他矛头又指向自己,赶紧双手捏着杯子与他相碰:“多谢大哥!”

大过年的,梁锦也不再为难他。这一桌子的兄弟姐妹,对他多少都有着惧怕,谁让他是梁家的嫡长孙呢,真生气时,颇有种一家之长的威严,和老太师极像。

可对着何须问,他又是另一副样子了,居然亲手剥了个核桃,细细的吹了皮,放到他手心里:“你吃点儿,一会儿才开饭呢。”

年三十的晚饭开得早,故而大家早饭也吃得早,他俩因赖在床上不起来,连早饭也没用。

何须问也半点不拘谨,一颗颗捡着他剥的核桃吃起来,老夫人在上头瞅见了,刚想训他几句,又想起上次梁锦在雪地里跪着的样子,只好将那股火气强压下去。

未时末放了炮仗便开席,梁锦端着酒杯四处敬,和老太师更是连着喝了好几杯,祖孙俩耳语了一阵,直把老爷子哄得哈哈大笑。

上头闹着,下头赵姨娘心里惦记着梁瑄的聘礼,借故端着酒与李氏搭讪:“夫人万福,等开了年,瑄儿的婚事,可就指着您了。”

李氏瞥她一眼,随意与她碰了个杯:“不值什么,横竖按着规矩办就成。”

说的是庶子的规矩还是嫡子的规矩?赵姨娘摸不准,便挨坐过去,谄媚的笑道:“夫人心胸宽大,想必是不会亏待了瑄儿的,我看也不用麻烦,比着大少爷的礼单拟定一份就成。”

她好大的心,李氏睥睨她一眼,淡淡地说:“姨娘不必担心,自然另有一份单子比着来。”

赵姨娘心已凉了半截,心里惦记着她那一堆丰厚的嫁妆:“我横竖也担心不上,想必夫人到时候自会有梯己拿出来。”

李氏笑了下,端着杯子喝了口温酒:“你别操心,那是我留给须问的,他将来没个孩子,不比新进的媳妇儿,只好多握着些银钱傍身。”

听了这话,赵姨娘心起嫉恨,凭什么家业落到长子手里,连梯己都要给那男妻?

年夜饭吃完,又玩闹了一阵,直到入夜众人才在小花园里围着放烟花,梁锦亲自拉着何须问点了一个,唰一声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流萤的花儿。

光影扑在何须问的脸上,看得梁锦犯了痴,要不是周遭围着那么多人,他恐怕又要扑过去按着人亲了。

等散时,雪已积了厚厚一层,丫鬟婆子在前头打着灯笼,杜翠扶着谭青瑶在最后头跟着,梁锦一出廊下整只脚就埋入雪里,有些冰人,他将脚提起来,拉住何须问,自己转到他跟前,躬下背说:“你上来,我背你。”

前头一干人都听着了,婆子丫鬟们捂着嘴笑,梁锦循声一望,就见谭青瑶盛着水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他心里的火腾地而起,凶巴巴的冲她吼了一声:“看什么!走你的!”

他这人到底是绝情寡义,自打认定谭青瑶做下那事儿以后,是背地里要先拔了他谭家的根基,明面上又半点情面不讲,现在连点儿好语气都不愿意给了。

谭青瑶被他一吼,立即掉着眼泪转身走了,由杜翠扶着,弃了众人大步往前。

何须问不清楚里头的门道,看她一个女儿家频频受气,于心不忍,推了梁锦一把:“干什么?起来,我自己走。”

“雪大,回头冻了脚。”梁锦语气也重了点儿,双手反过去捞起他的膝盖弯儿,一颠,就给颠到了背上:“别动!一会儿给我弄摔了!”

何须问果然安静了,扶在他的肩头,悄声在他耳边劝:“你何必对她那样坏脾气,说到底她也没什么错。”

“那我又有什么错?”梁锦不服,颠了一下吓唬他:“我没招谁没惹谁的,本来是夫妻和顺和你过日子,他们又不顾我的意愿将她送了来,我难道就不冤枉?总不能就因她是个女子就能比我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