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丝不忿跃上眉宇,穆昀祈执剑飞身,划破两药人喉咙,又借力而上,越过扑来的猷人头顶,旋身踢倒挡路者,剑指正中人而去——

寒光一闪,冰冷的剑锋已抵喉头。霍兰昆目瞪口呆。

“大王被劫持了!”人声高呼。

一场混战,就此终止。

不欲搅扰仙灵,穆昀祈令侍卫押上霍兰昆,一行人撤出冰洞去。

重见天日,身心一轻。回看众人,无一不是血染衣襟!低头捏紧那柄救了一干众人性命的剑,穆昀祈略觉眩晕——后肩的伤似乎并不十分疼痛,倒是阵阵寒意透肤渗骨,不适感难以言喻。

“相公,你如何?”曾无化声急透忧。

“景珩……”穆昀祈望向嘴角渗血之人。

卖力一笑,却是惨淡,那人抬手拭去血迹:“小伤,无碍。”谓曾无化:“将行囊中的药拿来,与众人就地疗伤。”

药取来,众伤者或服或敷。趁时坐歇片刻,穆昀祈唤来伤势较轻的吕崇宁,递上鸣泉剑:“拿此去湖上开冰,当可事半功倍!”

吕崇宁领命,然手触剑柄,一声尖锐的鸣音便就弹出,震得近处人纷纷蹙眉掩耳。

“这……”动作一滞,吕崇宁惶惑。

“方才那道人说了,此剑认主。”邵景珩凝眉。

缄默过后。

郭偕近前叉手:“可容臣一试?”

点点头,穆昀祈将剑递上。恭敬接过,郭偕乍看无恙,然未及迈步,又闻一声锐鸣自剑身发出,郭偕顿似拿了千斤重物在手,难为自主,踉跄数步,竟是单膝跪地,剑应声而落,似被股玄力牵引,又滑回穆昀祈脚边。

“我早说过了。”一眼扫过狼狈之人,邵景珩眸露讥诮。

就地坐下,郭偕似未听见,闭目自平复。

捡起剑,穆昀祈一言未发,径直往湖中去。众侍卫跟随。驻足冰上,看他执剑试探般下刺:诚如所想,剑锋入冰,不费吹灰之力!只需片刻,数十块浮冰已取出。

趁侍卫们运冰的罅隙,穆昀祈命将那道人带来。

不知是为自算过一卦,心知一时半阵并无性命之忧,还是果真心性灵慧,知面前人无意再开杀戒,自称“正觉真人”的道士临前神色泰然,于彼所问,看似知无不言。

据他称,高士举当初寻到他等仙门名士,初衷是为病入膏肓的邵太后炼长生丹续命(大熙太|祖取历朝之鉴,以为服食丹药谋取长生乃旁门骗术,古来帝王但为此者,无一不因中毒而英年暴亡,遂立规矩,大熙上至天子,下至百官,均不得豢养道人术士,更不许服食丹药!遂高士举替邵后寻术士炼丹,不得不于暗中进行。),然孰料丹未炼成,邵后便殒身寒食之变。生怕高士举迁怒,为求自保,道人们翻遍古籍,寻到几样仙方献上,其中除了长生不老药,便有服后可刀枪不入似同神兵的金丹,高士举闻听果喜,即令他等立炉炼丹!孰知那古方残缺,炼出的金丹药效与记载相去甚远,且历年余无长进,高士举已然急恼,正觉道人惶恐,生怕一命难保,便伺机出逃,然而阴错阳差,来到这北地竟又被迫投奔了同样野心昭彰的霍兰昆,继受之驱使炼丹。

穆昀祈暗下忖来,归云谷藏兵实乃寒食之变后才起,倒与这道人所言合得上。因是已七八分信他真。一沉吟,举起手中的剑:“你说此剑认主,是何意?”

三指拈须,道人乍看倒存几分仙风:“这鸣泉宝剑,当年随天师李夷斩妖除魔、救护众生,虽是功高,却积杀气过重,因是未能随天师登仙。千年来被封印在这极地寒境,想是天师苦心,欲令之静修去戾。”摇头一叹:“可惜成效不显啊!”

“戾气?”穆昀祈皱眉盯着那柄静下便如凡物的剑,“你之意是,此剑因积杀气,才暴躁如斯?”

“既如此,便将之封入洞中继续修炼,免伤无辜!”邵景珩提议。

道人摇头:“徒劳而已!我说了,此剑已认主,无人能将之封回。”目光转回穆昀祈身上,竟透崇敬:“宝剑有灵,虽因杀戮过重而戾气难消,然好在尝伴天师之侧,受天道感化,大义未泯,便是所谓邪不胜正!它虽伤你,却也因此触血识人,认你为主,此间缘故,想必阁下命格特殊之外,尚还因你胸怀正气,遂汝当下,是唯一可驾驭此剑之人,阁下但不违天道、守持正固,使之非但无咎,或还可助其去邪返正,修成正果。此乃存世功德,何乐不为?”

若非方才所历,穆昀祈必要以为这老道信口雌黄,一意谄媚为求留命而已!然至当下,却不得不信其有,也索性此剑可破药人之功,为一大利,与之相较,所谓戾气杀性,至后慢慢消磨也未尝不可。心念初定,便收剑入鞘。

此刻闻邵景珩发问:“你为嘉王所炼的,不仅仅是延寿丸与这养神力的金丹罢?”跨前一步,音色咄咄:“尚不乏害人之物罢?”

浅一沉吟,穆昀祈即会其意,接言:“你炼的毒丹,当有解药,当下奉上,可罪减一等!”

道人爽脆:“孰人中毒,要待贫道与他诊过脉,方知如何解。”

穆昀祈目光向一侧示意去。

郭偕即上前,一面伸手与道人诊脉,一面回眸瞥向面色倨傲之人,嘴角不觉上勾:面恶之人,却也有心善之时?看来今后于之,“心胸狭隘”四字,倒是要慎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