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面色一凛,吕崇宁厉声:“李巧儿,你适可而止,公门中人岂能任你随意调侃?再不收敛,定教你懊悔不及!”言罢拂袖而去。然行不多远,便闻身后随来的脚步声:“吕侍官,留步。”吕崇宁正在气头,回身一哼:“曾将官不去处置那闯入者,唤我作甚?”

目光越过他肩膀落向远处,那人淡淡:“劳烦吕侍官,将李小娘子劝走。”

“教我去……”吕崇宁自觉荒诞:“她又非我招惹来的,为甚要我劝她走?”

来人收回目光:“此女清早在此喧哗,难免惊扰郎君,然邵相公只道不许她进此院,她若在墙外,我不便强驱。”

吕崇宁气极反笑:“这般,就要我去?凭甚?”

目光微垂,彼者面上竟起一丝极其浅淡的笑容,轻声缓慢:“否则,我便只能禀知郎君,道她是你招来的。”

吕崇宁急恼:“我何时招来过她?你此为恶意构陷!”

“此女随在你后而来,且你二人一唱一和,对我随意戏谑,乃是众所周见,我由此推断你二人为共谋,却有不对?”言者不急不缓。

“你……”吕崇宁哑然。默自一通思前忖后,终是悻悻拂袖:“曾木头,此仇我已记下,你等着。”言罢转身即去。

绕出院门,拐过东墙角,便瞧见那个似乎百无聊赖、正倚靠木梯吃瓜子的罪魁元凶。

吐出瓜子壳拍拍手,李巧儿面染春风:“哟,吕官人,回心转意了?那我给你细说说那女子?”

忽略过其人其言,吕崇宁冷色:“你不必照看阿暖么?莫忘了你可是立据画过押的,再对之置之不顾,国法论处!”

若说前时李巧儿被穆昀祈那番话震慑到,乃因心存敬畏,加之对阿暖关爱出自真心的话,则此回,面对这个素来在她眼中只会强做正经的吕崇宁,如何还会上当?一时竟漫不经心:“阿暖才吃过奶睡下,我趁隙欲出门与她买布做两件小袄,也算犯过?”

吕崇宁冷哼:“出门还须扛梯子?且说由你居处出门,也无须绕到此罢?”

换来一眼回瞪:“我外出被守门的将士拦回,只得寻你们讲理,却又不许我进这院子,万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买块布而已,”吕崇宁睥她一眼,“也须亲自前往?”

“那是自然!”女子理直气壮,“难不成你去买?你会挑么?”看其不为所动,转身一脚跨上梯子,“罢了,我知你也是做不得主,便不为难你,就自上去待着,什么时候见你家郎君出来,向他求许即可。”

“你下来!”吕崇宁情急,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拽下。

身形不稳险些跌倒,女子露恼:“男女授受不清!你不放手,我便叫了!”

“你……”一怔,也才意识到自己莽撞,吕崇宁忙松手,咬牙怒瞪之。

拍拍被他拉过的袖子,女子理理发髻,眸子一转,竟收敛了怒意,嘴角滑出一丝狡色:“你方才之举,说是刻意轻薄不为过罢?想我若告到你家郎君处,会如何?”

眸光一沉,吕崇宁强压怒气:“你欲如何?”

“不如何啊!”笑面人作无辜,“只方才之事若被人瞧见,我清誉难保,你总要做些什么以行弥补罢?”

“信口雌黄!”吕崇宁不忿,“我不过碰了碰你衣袖,何谈毁誉?”

“你说是拉衣袖,然旁人未必这般想,到时众口铄金,凭你空口白牙,却能说得清?”话是这般,女子倒是不急不臊,且绕他踱半圈:“不过,事也并非定会至那境地,只要……”

“你究竟欲如何?”吕崇宁不得已让步。

“好说!”女子一跃到他面前,“你带我出去逛逛,此事,就当全未发生!”

闭目一叹,吕崇宁无奈:“你可知外间多少人想要你性命?”

看她一笑无畏:“知道啊!但我在此也会闷死,同样是死,死于安乐,才不枉此生!”拈拈垂到侧颊的青丝,又转乞色:“我也不走远,就去闹市的店铺买两块布,午前定回,那干刺客也不至青天白日当街行凶罢?”

静默半晌,吕崇宁面无波澜:“回去换身男装,稍作装扮,半个时辰后门前待候。”

喜色跃上嘴角,女子猛一点头,正要转身,又被彼者唤住,向侧一指:“梯子扛走。”

半个时辰后。

李巧儿走到官舍门前便见吕崇宁背身立在门外,知他未曾食言,自是欣悦,心思一动,蹑手蹑脚上前,到其后忽高声:“吕官人!”,便见彼者回眸,却是一脸波澜不惊,“来了?这就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