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穆昀祈终是好了些,缓慢睁眼,遇上上方那双掩不住焦色的眼眸,未及出言,吕崇宁已跌跌撞撞冲前。

邵景珩冷眼扫过之:“护主不利,要你何用?”即令左右:“拿下,投进司狱,待候论罪!”

“不可!”穆昀祈一攥其人衣袖:“此不怪他!”

吕崇宁俯首:“邵经略所指无差,臣愿领罪。”

“你认便好!”邵景珩冷哼:“押走!”

“景珩!”穆昀祈忽觉一阵心悸,眼前复又发暗,倚着那人缓缓往地上滑落。

吕崇宁慌措:“邵经略,我愿伏罪,请你即刻带郎君回城疗伤。”

无心理会他,邵景珩急令人将马牵来。其间想起什么,乍回头:“他如何受的伤?”

吕崇宁一怔,茫然:“我……不知。”

“我……非伤。”穆昀祈强自振作,目光执拗盯着怒意外显之人:“放了他!”

稍迟疑,邵景珩终依言。押着吕崇宁的兵将才散开,便有将士来禀,道方才见树林中人影闪过,前往查看,已拿住一人,却是秦柳直!然其此刻心神涣散,目光呆滞,问什么皆不答。无法,邵景珩便令将之带回经略安抚司再审,一面遣兵将回去白湖酒楼查看,找寻荀渺及其他人。

回程一路,穆昀祈心事重重,邵景珩一脸冷色,二人皆无话。

一至官舍,穆昀祈径直被引入内室,吕崇宁及仅余的四五个侍卫却不被允许随从。于此,穆昀祈倒也默认了:一则吕崇宁与那几侍卫皆有伤在身,亟待医治;二则邵景珩若果真欲对他不利,也非区区四五人能为阻止,更何况,其人方才的行止已打消了他存心许久的疑虑,忖来当下这兴州城中,当是再无较之经略安抚司更安全之处!因是,既来之,则安之,无须杞人忧天。

倚在榻上半日,乱绪纷杂,恍惚间眼前一幕幕,闪过的皆是方才之景,令人心神难安。迷糊良久,睁眼天色已暗。抚着略微发胀的额角,穆昀祈拉开屋门,入眼偌大的院中,两步一停,皆是铠甲佩刀的侍卫!

见他出来,有人上前恭敬作揖:“郎君有何事,差遣吾等即好。”

纵然宫中也素未见这等阵仗,穆昀祈只余苦笑:“吾只欲出外走走,汝无足代劳罢?”

彼者从容:“夜凉风寒,郎君还是莫出外了,若是闲来无趣,此处自有舞乐,当下去传,少顷便至。”

“舞乐?”穆昀祈怔后且笑:“邵经略何时滋生此喜好了,在官舍备此自娱?”

闻答:“邵经略素来公务繁忙,无暇自娱,此,是为您所备。”

“为我?”穆昀祈讪然扶额:他喜好斗虫走狗、博戏赌棋,因此玩物丧志的名声早年间流传甚广是不假,然何时又多出“酒色耽溺”这一条?难不成在他邵景珩心中,声色犬马,乃是纨绔子一身所必备齐的劣性,缺一不可?

“无化,怎了?”一侧人声传来。侍卫忙后退两步,让开身位。

邵景珩现身门前,手中提着食盒。

一丝沮丧意跃上眉梢,穆昀祈回身向里:“无事,我只才听闻你为我备下了舞乐,正忖着要否传来一赏。”

轻合上门,来人恬淡:“北地不比京中,乃少娱乐,舞乐本也无甚出奇,只想你万一无趣,以备消遣而已。”

穆昀祈回头,一笑纨绔:“多谢!不过我趣味素不在此,恐要辜负你一番美意。”

将食盒置于桌上,那人目光似水:“我知。但今日匆忙,不及准备,明日我命人去外寻些斗鹅回来,与你解闷。”言间衣袖一抖,一物掉落手中,见之托于掌中送上:“先玩着罢。”

是只草螽。

果真将他作了孩童骗哄!自一嗤,穆昀祈还是伸手接过,赏玩间,嘴角不禁上勾。

那人无奈:“有时我倒果真疑惑,纨绔乖张与隐忍深谋,究竟哪种,才是你的真性情。”

怪异的目光瞥他一眼,穆昀祈口气带嘲:“我也纳闷,阴鸷奸小与忠正君子,你认哪个?”

一笑摇头,打开食盒,其人缓缓:“宋衍这些年除了教会你治国之策、忍术谋略之外,还兼斗鸡走狗、博弈赌牌,果真不负两朝元老、一代宗师的贤名。不过,你的武功,不会也是承袭于之罢?”

漫不经心,穆昀祈依旧玩弄着掌中物:“西院墙高,我总须有些功底,才爬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