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窃国 来罗 1830 字 3个月前

他一边梳一边道:“我在家中修养近一月,伤都早好了。你先前帮太子传话,不也说太子曾问过好几次我何时入宫吗?我既身体无恙,那也该是还归旧位的时候了。前些日子,麻烦你了。”

方祈的长发被沈孟虞握在手中,不敢乱动。他背着身子,看不清沈孟虞面上的表情,虽然心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自己不觉麻烦,什么事交给他来做就成,但他不敢将这些话诉诸于口,也没更多道理可以阻拦沈孟虞,他犹豫半天,也只能听话地轻轻点点头,顺手将束发的簪子反手递给沈孟虞。

.

沈孟虞突然入宫,萧悦喜不自胜。他们师徒二人暌违多日,沈孟虞被萧悦拉着,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探病求安,他在柔仪殿中坐了半日,竟连一句之乎者也的学问都没空提起,反而说得都是些家常闲话,再琐碎不过。

这边太子迟迟拉着少傅不肯放人,那厢陈皇后听闻沈孟虞今日入东宫,知他先前遇刺的事,道是心中担忧,也遣人前来相邀问话,顺带着留用午膳,地方就定在内苑东头,芙蓉池上的迎波阁里。

沈孟虞前些日子与人书信往来,其中有一封书信寄出的对象,就是被季云崔称作“草包”的陈国舅。他在信中以不满谢氏擅权的名义,隐约透露出一丝愿扶太子上位的意思,探探陈氏口风,想来如今这消息也该传到陈皇后耳中,今日之宴,怕就是陈皇后代陈氏一门做出的回应。

陈氏有意,沈孟虞求之不得。他领着方祈,跟在太子步辇之后入得后宫内苑,只暗地里交代方祈四下看看可以,不要到处乱跑,转身跟着接引的宫人跨进阁中,欣然赴宴。

晚秋天凉,水阁门窗紧闭,阁中炭火烧得温暖,沈孟虞卸去一身寒意,在向陈皇后行礼后,于萧悦下首落座,静候开席。

昔年先帝在时,曾亲自指婚,将陈家嫡系长女嫁给萧赞,缔结姻缘。那时萧赞身为陈王,未远赴封地,也不参议政事,在朝中不甚闻名,陈家并不十分看得起这位皇家贵婿,故除了皇后性子柔婉,安分守己,一心一意侍候夫君外,陈家其他人待萧赞也只是淡淡,其热络程度,便是连普通世家之间的交际都不如。

然而谁料风水轮流转,先帝逝世未留子嗣,昔日最不起眼的陈王扶摇而起,竟直接登临九重。待到陈家反应过来想要靠着皇帝乘凉时,他们这才发现,冠深叶密的大树下已有一直在暗中襄助萧赞的谢氏先一步抢占阴凉,留给他们的,也只剩下大树边缘的一点点影子,别说能遮一族的人,就是遮一个人,都有些困难。

人心向来复杂,当懊悔惶恐的情绪累积到顶峰时,往往就是黑白翻转,怨意冒尖,所有的自责都会在这一刻化作对他人的指责,双眼红得滴血,便是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时候。

沈孟虞与季云崔当日定计,便是想要趁机拉拢陈家。萧赞虽然不喜陈氏,但他亦不敢让谢氏在朝中一家坐大,无人掣肘,故也只能耐着性子留陈家数人在朝,哪怕是微官末职,只要能牵制谢氏一二,便也不算无用。

风起青萍之末,星火或可燎原,沈孟虞看中的便是陈氏一族在朝中地位,况只要谢氏倒台,陈氏便是大平最有权势的外戚,没有之一。

他独自一人,身单力薄,为达成目的,也只有借势而上这一条路可走罢了。

不出沈孟虞所料,陈皇后宴上虽未直接言明陈家的态度,只是像旁人一样就着他受伤一事关切几句,又接着夸赞起太子的学业进展,然而她话中时不时提到的几句家兄,还有想要替族中女儿与沈孟虞做媒的试探,无不证明着陈氏一族对他的认可,言笑晏晏,宾主尽欢。

沈孟虞以居士的身份婉拒陈皇后拉红线的美意,陈皇后本就是代人询问,见他说得诚恳,也没有继续相劝。他们又说了几句闲话,阁中话音刚落,忽有一名宫女上前几步,伏在陈皇后耳边低语几句,似有什么焦急的事情前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