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摔着吧?”祝政淡淡望了他一眼,问道。
小厮急忙伏地:“小、小可[2]不才,竟扰了先生!”
“无事。无需整理,你退下吧。”
他简单答道,又埋首于无边书海之中。
山河先生如此不眠不休、查阅古籍,已两三日有余。府邸中的查完了,还着人去頖宫[3]搜罗了一些来查看。
这位小厮便是帮着自頖宫往归心旧居搬运古籍的,他只粗略识得几个字,见所运书籍上似乎有“滇”字,又有些有“蛊”字。
太常自滇南归来之后,总有些怪怪的。小厮这么想着,他抬头,却隔着几列书架隐约望见了书斋墙上的挂画。
画上是一红衣少年,高高束着广袖,露出结实的小臂。画中少年正迎着灿烂的日头,挽弓。
小厮离得远,看的不甚真切。他急急瞟了几眼,忽而想起还有好几趟要搬,立即低着头,退出了书斋。
******
祝政自益州回来,一直在查询滇南蛊毒相关的书籍,但荆州藏书,大多为滇南风土人情记叙,蛊毒相关甚少。好不容易找着一本,大致一翻却是粗鄙的编造浅谈,让他极为失望。
他从一片书海中仰首,只觉眼目酸胀、脖颈僵疼。
这已是常歌身中蛊毒的第十八日。首二日发病三次,服用一次燧焰蛊毒,之后发作逐渐放缓了些,但三四日一次还是有的。每每常歌服了燧焰蛊毒,便有白鸽送信告知,祝政悉心记下这些日期,计算着已服过几次。
然而,失了这白鸽送信已有三四日了。算下来,常歌应当就在这几日又会发作了。
祝政等着白鸽,等的焦虑。他抬眼,看着这一片茫而无用的书海,竟少有地生出一丝怒气起来。
一只白鸽越窗而入,静静落在他目前的竹简堆上。
祝政眼中瞬间有了星光,他迅速拆了白鸽脚上的信筒——
是布帛。
祝政叹了口气,仍打开了那筒布帛。
“蜀商躁动,渗透夷陵,恐有兵变。”
他思忖片刻,抽了毫和崭新布帛,以极小的字回复道:“顺之。”
祝政将这块新布帛塞入了信筒,那白鸽扑闪了两下翅膀便飞走了。他叹了口气,将传递而来的老布帛置于烛上。
滇南的布帛极其轻柔,交州商人更是识货的,挑的尽是顶密顶柔的上好货色。这布帛燃而不蜷,只柔柔地灼烧着,化作烟尘。
祝政望着这燃着的布帛,满腹心事。他一时愣神,险些燎了指尖。祝政迅速收了被轻微灼烧的手指,下意识地贴在心口。
这痛,像燧焰蛊毒,却轻微太多。
他心下哀痛,却不得不抓紧时间,再次埋首于浩淼书海之中。
毕竟,再过几日,下派的调令就要发下来了。
******
三日后。
江陵城。卫将军府。
荆州卫将军程见贤颇为满意地望着眼前小山般的礼物,随意抬了抬手,说:“怀仁兄每次前来,都如此大礼,吴国富庶之地,可见一斑!”
姜怀仁合手行礼道:“贵人值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