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亡不亡,我都是你的王。”祝政望着他,轻声说道。
常歌望着眼前面若冷玉之人,眉目之间,仍依稀可见十几年前的玄衣少年。
他第一次见这玄衣少年,正是被父亲引着跪下。
父帅对他说:“他,就是你未来的王。”
常歌十七从戎,八年以来,他为了眼前这位曾经的周天子,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他曾是祝政最锋利的刀、是祝政最狠戾的牙。八年征战,外定江山、内平藩乱,杀伐决断,一统军心。
未曾想到,一次战役,他鏖战两年归来,祝政在城门楼上迎接,却命人将他拿下,又赶去地牢,迫着他饮了一杯鸩酒。
从那时起,“玉面将军”常歌便不在人世。
常歌望着眼前一如冷面君子的山河先生,像他曾经阴晴不定的王,却更像一位倜傥书生。但无论哪个,常歌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祝政见他定定出神,说:“看来益州的酒清冽,一杯就将将军吃倒了。”
常歌作了一揖,说:“先生真胆识,身入虎穴还不忘讥讽。”
祝政短笑一声。他问道:“将军上庸一役,重挫魏军,妙极妙极。”
“多亏益州主公不弃。”常歌答道。
“只是……不知将军和镇北将军俱回锦官城,上庸现下,却还守不守得住。”
常歌眉头一皱。
祝政不再理会他,站在书案旁,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品着益州琵琶醉的甘甜。他说:
“我早说过,你从未赢过我。”
他望向常歌。常歌目中的不甘和倔强一如清风,直吹进祝政心中。这风吹起了祝政心中的涟漪,又翻成了潮汐。
夜风送了泠泠风铃之音,破开二人之间的沉默。
不知是夜风撩动了檐下的惊鸟铃,还是旧事勾起的波澜。
☆、名讳
次日,上庸沦陷的消息来报,卜醒和常歌挨了好一阵训。
原本益州军在上庸大获全胜,几乎全歼当地驻扎魏军,未料到世子刘图南回锦官城后,镇北大将军卜醒和建威大将军也莫名回朝,恰巧被驻扎襄阳的荆州军捡了个现成。
卜醒、丑将军、刘图南三员大将都不在,守城将军傻着眼,就被襄阳郡都尉[1]夏天罗提着破山刀[2]直捣黄龙,上庸城没怎么费力就换了旗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他个山河先生!”卜醒恨恨拍桌道,“一面讲和,一面暗中部署,两手准备。”
二人挨了一通训诫,正坐在尚书台。
卜醒叹了口气:“这山石坑杀大胜,还没乐上几天呢,居然拱手让人。真是白给他人做嫁衣裳。”
丑将军缓缓嘎了口茶,什么话都没说。
“此人城府颇深,决不能放。”卜醒想起来此人仍关在益州,拍拍桌子说道。
丑将军摇了摇头:“想要上庸。不放也得放。”
卜醒叹了口气,闷闷地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