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体而言,这一切还在按照计划发展。
禾后寒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四月初,白天的时间开始拉长。青色的黯淡的天光里融着火红的砂岩,一望而去天地间只余这两种色彩,肃穆凝重,有种叫人心生惶惑的力量。
禾后寒吁了口气,勒马停下道:“终于到滨州了。”
却听坐于马前的常思过了半天才从鼻子里发出个微弱的音,像江南淅淅沥沥的雨中偶来的风,又像夜里不知哪里的悉悉索索,这个鼻音的宛转含蓄生生叫禾后寒愣了一愣。但他不欲做过多理会,他现在心中想的是着远在通州连谷山的皇帝——一心为公。
这半个月来他们一行几乎都在大山里行走,极少经过城镇,自然无法经过密探得到消息。禾后寒已经有十天时间没有崇渊的丝毫消息了,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叫他有些迷惑,他理智上非常明白,崇渊和他师父在一起是绝对不会出现意外的。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保住舜朝的皇帝,禾后寒也会说是他师父。因而这种不该出现的不安,实在叫禾后寒有些介怀。他甚至不知道他在担忧些什么。
再过些年,再过些年罢,总有那么一天,在那么一个微妙的时刻,禾后寒会刹那醒悟,常思那种他形容不出的眼神就叫情窦初开,而这种不安,包括什么焦虑担忧,通常被人们称为挂念。
丞相有何难(上)
事情远比禾后寒所想的难办。
他低估了望海崖的地形优势。
虽然江盛在之前就曾与他说过望海崖地形极为特殊。但在没见到这儿之前,没能亲眼看见之前——他总以为再易守难攻的地方也是有薄弱之处的。但现今看来,禾后寒只觉无计可施。
滨州成长条带状,整个东面临海,西面毗邻闵州,闵州多山,因而此地的气候常年稳定,既不似京城那般干热,也不似江南通州立夏过后那般酷热难耐,而是让人遍体通透的舒适。但又因滨州地势较低,形成了大片盐碱地,植被动物种类稀少,使得此地远不及江南京城那般繁荣富裕。滨州的总人口也是各州中最少的一个,其中一半都是渔民,这可以说是滨州的一大特色。
言归正传,禾后寒现在正因这滨州的当地特点而焦虑。
在这样一个一目了然人口稀少的州郡,要想把他们四个格格不入的外地人藏起来,还要攻克七巧教的机关巧弩,其可行程度几乎为零。禾后寒看得清楚却无能为力,在望海崖那样一个几乎除了渔民就没有别的生物的地方打七巧教的坏主意,就好似一只鲜艳的虫子明目张胆地在人的眼皮子底下乱飞,且等着被人一掌拍死罢。
禾后寒一行人此时正隐蔽在滨州大镇石斗外围的小树林里,一筹莫展。
在来滨州的路上,禾后寒想了很多。从伪装隐藏琢磨到机关的类型,他甚至考虑若隐蔽到野外的种种琐事,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滨州的地貌竟然如此特别,这叫他之前的一切设想都做了无用功。
“望海崖周边地势一览无余,只有大海和沙滩灰岩。”沉默半晌,还是禾后寒先开口说了一句。他刚刚独自一人潜到七巧教周围探查的时候天际还略带微光,此时却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