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连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疲惫地蹭到江纵身边,紧紧搂着他,悄无声息地哀求:“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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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乐连睁开眼睛,眼皮发热,头脑里昏昏沉沉,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位子,却只摸到一手冰凉的床褥。
乐连蓦然惊醒,一只冰凉的手敷在了额头上,把他压回被窝里。
“纵哥……”乐连挣扎着想看清面前坐的影子。
云行坐在床边,躬身洗了块布巾给乐连铺在额头上:“江公子一早就乘船出海了,临走托我照顾你。”
乐连失望地闭上眼睛。
“放心,他肯定不会不要你。”云行给乐连解开衣襟,把浸透脓血的药布拆下来,用药液冲洗伤口。
乐连默默忍着药液激在伤口上火烧似的剧痛,一声不响地等着疼痛过去。
云行专心给他换药:“他不在的时候你倒还是能忍得住疼的。”
乐连喘了口气问他:“为什么要江纵七天内拿出二百两给您?等回了瑾州,先生只管开口,无论多少银子只要乐连拿得出来,都给您,别让纵哥那么累……”
“他和你说的是二百两吗。”云行无奈道,“这倒显得我是坏人了,是这里一个商人采来的救死草,七天后就枯了,要价二十万两,我只是个云游医人,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的伤是穿透伤,之前又和人搏斗过,内伤外伤遍布全身,光凭我一人的医术哪救得回来。”
“你去盼着你的好哥哥回来救你吧,时限到了他若回不来,或许昨晚就是你们见的最后一面。”
乐连看着墙壁发呆,嘴唇比昨晚更加苍白病态,昨晚没点灯,江纵没看出来罢了。
换了药,云行拎着药箱淡然离开。
生离死别,外人瞧着不过是几行眼泪,只有本人尝得出里面的牵思断肠,痛彻心扉。
第四十四章 代价
江纵早上烧水把自己洗涮一遍,衣裳也花心思打理整齐,养了几十年的商人风度总不至于狼狈几日就脱了缰,花了身上仅有的一百文作路费,返回潮海码头。
在潮海待了几个月,商船在码头聚集的日子已经熟记于心。
有不少客商是来潮海订购毛皮的,大多数都只派小厮跑腿,老板们很少亲自来此苦寒之地。
但偶尔也有几位老板事必躬亲。
江纵在码头逛了一会儿,看中了西北客商穆宁海。前世贩私盐时跟穆先生是老交情,摸得清底细,但穆先生为人狡猾,很少让利,江纵不怎么喜欢跟斤斤计较的商人做生意,这也是前世讨厌乐连他哥乐合的缘由。
穆先生的货船前有个小厮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袋大米。
江纵走过去,蹲下从米袋子里摸了摸,问小厮:“我想跟你老板订一万斤米,要咸的。”
小厮眼神异样,怪异笑道:“我们卖的都是新打的米。”
江纵挑眉:“我们老板只要咸的,没有我去旁处问问。”
江纵起身要走,被小厮抓住手臂:“少爷少爷,别急着走,跟我们老板谈谈。”
穆先生做事谨慎,不肯公然贩私盐,前世江纵也是看中穆宁海滴水不漏办事妥当,才肯跟这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做生意。
还未上商船,却见穆宁海正和一身着铜钱宝褂的中年商人闲谈。
中年商人悠然搓弄腕上的老檀串,谈笑风生尽显从容气度。
简来刚好瞧见江纵,眼前一亮:“这不是江纵吗,赶的什么巧。”
江纵连忙过去躬身向两位长辈行了个礼,随意道:“嗨,这不是来潮海折腾太子府的石珍珠嘛,太子府的东西谁敢放心交给旁人办呢,只能亲力亲为,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