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又一圈,碎成片的速脑就渐渐化身成末,明净如皑皑冬雪,闻之微苦微辛,却是令人精神一振。
斐诺先前为了给他做装香粉的木盒,手上被刀划了几处,加之还要陪着磨碾磨,手腕定然又酸又痛。这几日还常常见斐诺不自觉摩挲着手腕。
季灯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正好那日又因李氏一来没去买菜,便索性将这些钱都花在了此处。等之后进了冬日,手上也好抹些脂膏防着干皲,他和季小妹虽然也有,但就不是斐诺这般名贵的香料了。
待速脑、麝香都研成了细末,过了一层纱布将杂质尽数滤掉盛在小碗里,季灯便又翻了在药铺里买的药粉,分了半碗速脑混麝香混在一处,另半份便寻了先前买的香料挑着几样磨了粉进去――是为了压一压麝香的味道。麝香品质不高,闻起来便有些冲,偶尔闻一闻还好,闻的久了是要觉着臭的。
忙活了半天,才得了堪堪两份半小碗的『拂手香』。季灯瞧着眼前的成品总算是露了个松快的笑。只是这么好的香用不了几次。掺了药粉的这碗便让斐诺把手上的伤擦了,掺了香粉的那碗留着斐诺出门见人的时候擦,其余时候就只能同他和小妹一样,擦一擦这便宜的脂膏。
好在脂膏虽然价低,护手的效果却也不差,斐诺那般随和,不会介意的。
季灯想着不禁一笑,又取来两个大肚的瓷瓶,放了黑豆、糯米及相思子下去,然后将两个小碗的香粉分别倒入,这才小心塞上了瓶塞放好在柜子,等着斐诺回来同他讲,自个儿又出了屋侍弄菜圃去了。
眼瞅着天气转凉,结果这几日又回了个温,刚想着换下厚衫,偏偏风又冷了。这一番老天作弄不仅打的人措手不及,菜圃里也有许多菜瞧着有些蔫儿了。
好在有些差不多已经能摘了吃了,季灯便摘了放在火房,天冷也不怕坏。只是还得等一段时日的,就得季灯多花些功夫。
季灯提着一篮土豆进了火房,打算洗了同先前剩下来的肉切成丁做炸酱拌上面吃,就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几声『砰砰砰』的敲门声。
季灯心下一跳,季家人来的竟这般快。
可转念一想,光李氏来寻他就耗了小半月光景,季家足足够用这段时间回过神了。能撑到今日才来上门,已经称得上一句有耐心了。
季灯连忙放了土豆,慌张的想着该怎么办。马上从小门过去固然是行的,可隔壁没烧火,恐要叫季家人起疑。待会儿到了吃饭时候季小妹也要回来,只怕直直来了第三间……
各种思绪在季灯脑中纠缠,反倒是什么想法都没理清楚。
也不晓得来的是谁,然只听这『砰砰砰』的,誓有你不开门我不停的凶悍,只怕是方老太而再无他人了。
“灯哥儿!”
那人扬声喊了一句,季灯心下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方老太又狠敲了两下门,嚷道,
“阿诺啊!我是你们奶奶,快让我进去!”
季灯脸白了三分,正急得团团转,忽然便听得一声女子呵斥,
“隔壁不在家,敲什么敲嚷什么嚷!不晓得邻里都在呢么!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是第五间的泼辣寡妇。
季灯心口屏着的那口气息这才缓缓泻出,一双大眼却仍直直的看向隔壁院门的位置,仿佛视线能透过墙壁似的。
方老太似乎不信,骂骂咧咧了几句。但旁边似乎还有来人,拉着方老太劝了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待得一切又恢复平静,季灯失力的倚在门边,晓得今天这一出算是过了,可下一次只怕会更难过。
碰了这么多次壁,依着方老太的性子,肯定是会算在他们身上的。
尤其是…斐诺的身上。
想到这儿,季灯不由得猛然挺直了身子。
他们是来打着可笑的幌子同斐诺要钱来的。
可季家不该把算盘打到斐诺身上。
说白了,斐诺只是为着他姨母的救命之恩才掺和进季家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本不该被这些人当做自家的金库挥霍。
季灯眉眼渐沉,仍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面庞上是过早的成熟,黑黑红红一阵,突然就仿似想明白了什么,大大的眼睛里是愧疚并着坚定。
季家人想靠着他绑住斐诺,他怎会如他们的愿。
季灯站直身子,如常的进了火房,舀了热水洗了菜,握着菜刀忙了起来。斐诺和季小妹一会儿便该回来了,外头怪冷的,一进门就得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