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愣了一下。
“臣早些就已经提醒陛下,眼前是大好良机,可陛下并不心动,臣又何必再多说。陛下心中自有打算,臣自认没法教陛下改变决定。”韩溯淡淡道。
萧纵看着太傅,半晌,“你不问朕这么做的缘由么?”
韩溯又默然片刻,淡淡笑了笑:“皇上能说出口的理由,臣大约也猜得到,无非是除去秦王之后,与楚王对弈没有完胜的把握。而臣想知道的理由,大概皇上也不会想说,那臣又何必问。”
萧纵听着太傅口气淡淡两句话,动了动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韩溯竟是这般了解他的。
“况且,臣也知道,若是真到了非动手不可的时候,皇上对秦王必定也不会手软。”
萧纵看着太傅,半晌,暗自叹了口气,他真的什么都不用说了。
两人扶着凉亭扶栏,远望亭外景色,深秋的御花园景致算不得上层,但凉亭处高,极目可望皇宫层层鎏金殿宇,飞檐挑入半空,映着薄薄的日光,流光溢彩。
萧纵看着那一片耀眼的光华,不知多久,身旁韩溯突然道:“众位小殿下来了。”
循着韩溯的目光,果然见御花园中一道小径上前前后后跑出几条小人影,最前边那个皮得跟猴似的该是萧浚,一个劲儿朝他挥手,后面怀里抱着人的该是萧横,萧横那孩子闷是闷了些,还是挺爱护弟弟的,萧纵淡淡笑了笑。
几个小孩儿跑到亭子底下,喊了声:“叔——”,在亭子石阶口伺候着的内侍便将几位小主子护着引上亭。
几个娃入了亭,先与韩溯彼此见礼,然后,萧鉴很自觉地黏在他叔大腿上。
韩溯便躬身请退:“皇上,臣先告退。”
萧纵摸着小侄儿的脑袋,“若无事,就多留片刻罢,难得今日天气好。”俯身将挂在腿上的小娃儿抱起。
韩溯道:“今晚皇城中有庙会,各地入京的商贩艺伶人目众多杂乱,东行馆……刚被戒严,臣还是多关照巡城守将一句。”
“庙会?”萧纵微微惊讶的声音与几道明显十分兴奋的童声混在一起。
韩溯愣了愣,“皇上忘了,京师有每三年办一次庙会的旧例,大周各地商贾艺人皆会涌入皇城,几日前臣已上禀过皇上。”
萧纵想了想,确实有这回事,他整日倒腾着秦王楚王的,有些事情听过就忘。
“那臣告退。”
萧纵点了点头。
韩溯转身刚到石阶口,正要顺阶下亭,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顿了片刻,问萧纵:“皇上监禁秦王一切都顺利么?”
萧纵抱着皇侄正当给小娃儿整理衣衫,见太傅转回来,只掀了掀眼,又低头继续给侄儿打理,“自然顺利,秦王不束手就范,在行馆呆着么。”
“迷迭散好用么?”
“好用,立竿见影……”半个影字卡在喉咙里,萧纵有一种把那脱口而出的字眼咬回去的强烈愿望。
迷迭散就是那把秦王迷趴下的面儿白粉。那日,内侍捧着秦王的请辞表来见他,他一面调集禁军一面准备出宫,韩溯与他道,他根本无需出宫走那一趟,秦王是一定得用强才能留得住的。可他执意出宫走一趟,韩溯又道,秦王或许会负隅顽抗,要他小心自保。他想了想,就想带柄匕首在身上,韩溯却道,匕首在他手中不会顶用,从袖子里摸出一包东西给他,秦王敢犯上就往他脸上撒。
那东西就是迷迭散了。
“果然是用上了。”许久,韩溯淡淡道。
萧纵有些心虚地不敢直视太傅。
韩溯在他面前默了片刻,从衣襟中取出个瓷瓶放到小桌上萧纵手边,“日后,皇上还是随身带着些吧。”
萧纵听了那话,更加不想抬头,下意识地无比苦闷。
一旁皇侄萧浚却还凑热闹,扑着那瓶子去,“这是什么?里面装得是糖吗?”
萧纵只能一把抢过瓶子塞到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