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朕也知道应该好好吃些东西，但是胃口不好，吃不下。”

衡哥儿说，“这房里这么闷，哪里能胃口好呢，微臣去开扇窗，可好。”

皇帝赶紧将他手拉紧了，说，“你千万不要去，也许天花就会从窗口飘进来。”

衡哥儿怔了一下，心里觉得好笑，他以前没想到皇帝这么怕死，他一直以为皇帝不怕死呢。但是面上，他依然是柔和，说，“不会有事，皇上。”

皇帝道，“君卿，你不知道，患了痘疮，就不会好啦，只能等死。朕记得四哥死时候事情，他是被人故意给染上了痘疮，原来好好一个人，之后全身都烂了，太后那时候还让一个老太监抱了朕去看。后来四哥就被烧掉了，他住殿里东西都被烧了。朕以为朕那时候也会染上痘疮死掉，没想到并没有被染上。这次清泉儿染了痘疮，他却不说，朕还喝过他送来水，一定是，也许是太后怀疑朕了，她想让朕同四哥一样死掉。”

皇帝说着，声音颤抖，手也颤抖。

衡哥儿从脚榻上起了身，坐到了床沿上，伸手将皇帝抱住了，轻轻拍抚他背，一时之间并没有再说话。

皇帝没有拒绝衡哥儿这样亲近，他靠衡哥儿肩膀上，身体上颤抖总算是停了下来。

衡哥儿过了一会儿才将皇帝放开，看着他眼睛静静地说道，“皇上，您是真龙天子，您身上背负天命，哪里那么容易就染上痘疮死去呢，您应该相信自己。”

衡哥儿知道这话当然做不得真，但也只能用这个来安抚吓坏了小皇帝。

小皇帝听他这么说，苦笑了一下，说，“朕才不信这个。”

衡哥儿目光明亮地看着他，又说，“皇上，您信我吗？”

小皇帝问，“君卿，你要做什么？”

衡哥儿看了床帐一眼，就直起身将床帐帘子放下了，他退掉了脚上鞋子，人也坐进了床里，小皇帝疑惑地看着他，衡哥儿挽起了自己左手袖子，将胳膊上面一个接痘痕迹给小皇帝看。

衡哥儿人小，练习骑射和剑术，胳膊其实并不瘦弱，上臂上接痘痕迹白生生胳膊上挺明显。

皇帝对他动作不明所以，“怎么了？”

衡哥儿说，“皇上，您知道民间有种痘以避天花事么。”

皇帝点点头，“朕听说过，只要种了痘，就再也不会得痘疮。你种过痘么。”

衡哥儿点了点头，“承平八年时候，我扬州，扬州出天花，我就种过痘了。就是种胳膊上。”

承平八年，是先皇年号后一年，京城天花比扬州要爆发得早，宫里也有不少人染上了，四皇子就是那一次天花过世，之后先皇因为四皇子事很伤心，他身体本就不好，就那一年因病驾崩了。

皇帝仔细看了衡哥儿手臂上印子，说，“君卿，你以后会无事，朕也开心。”

衡哥儿看着他，说，“微臣进宫来，一来是想陪着皇上您，重要是也想给皇上您种痘，您信得过微臣么？”

皇帝直接被他这句话说得震惊了。